本来对突厥所提三个无礼条件还很愤怒,经魏徵这么一说,虞世南顿时陷入沉思。
他虽许久不曾过问朝事,属于典型的中立派,但身为儒臣,并不代表他想见到李二穷兵黩武,致使大唐陷入战争的动荡之中。
说实话,他很清楚要想劝说已经下定决心与突厥开战的李二,答应执失思力的三个条件有多么困难,可最终若真能让突厥退兵,并给大唐争取到休养生息的时间,试着上朝去劝上一劝也未尝不可。
毕竟突厥可是号称有三十万骑兵二十万步卒精锐的,若对方真在这个时候跟大唐全力开战,大唐是几乎没有胜算的,而一旦大唐战败,四周虎视眈眈的番邦属国必定群起而攻之,届时整个局面就彻底失控了。
“虞老,我知道你一向支持陛下的决定,所以即便心中反对陛下穷兵黩武与突厥开战,也会强迫自己保持中立,可咱们为人臣子,就该为国尽到臣子的本分;
有道是文死谏、武死战,我已准备与礼部卢尚书等人一起,在明天的朝会上劝谏陛下答应让突厥罢兵的三个条件,希望你能...能加入我们。”
见虞世南陷入了沉思,魏徵义正词严的继续补充道。
“唉...即便有老夫的加入,要想劝说陛下答应突厥的三个条件,此事成功的可能性也很渺茫啊,你自己也说了文死谏武死战,李靖、程咬金等主战武将,是绝不可能让咱们如愿的;
更何况这其中还牵扯到了让长乐公主远嫁突厥和亲,以及翼国公世子秦勇的性命,你知不知道,你若公开表示支持此事,便等于彻底得罪了皇室和翼国公秦琼身后的武将一派;
长乐公主乃我大唐嫡长公主,是陛下、皇后最疼爱的女儿,亦是太子和越王最宠爱的妹妹,而翼国公秦琼虽然早已退隐朝堂,但在满朝武将中的威望比之李孝恭、李靖都有过之而无不及,若彻得罪了这两方人,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虞世南面露隐忧道。
他今年已经七十六岁了,前后活了这许多年岁,各种明争暗斗、尔虞我诈的事情见多了,所以考虑事情远要比魏徵考虑的长远。
在他看来,若仅仅只是劝说李二不要妄动刀兵,这并非不可一试,可若要因此得罪一大批人,那对自己包括自己的子孙后代,是极为不利的。
不说别的,就说太子李承乾,对方与长乐公主兄妹感情极深,若自己劝李二让长乐公主远嫁突厥和亲成功了,等日后对方登基上位,谁敢保证不会记仇展开报复?
再说秦琼,人家征战沙场数十年,单兵斗将,那可是有大唐第一猛将之称的狠人,真要将对方嫡长子给弄死了,人家发起疯来还指不定怎么报复呢。
“虞老的顾虑我清楚,也能理解,但事关大唐国运,我等文臣纵使明知不可为也要尽力一试啊,若知难而退,怎能对得起陛下的知遇之恩、提携之情,更何况与突厥开战,还关系到了万千士卒与黎民百姓的身家性命。”
对虞世南的顾虑一清二楚,但魏徵却并没有退缩的意思,他晓以大义继续相劝道。
看着魏徵脸上露出的决然,本来没打算去蹚浑水的虞世南忍不住为之动容,他在稍作犹豫了片刻后开口询问道:“玄成,明天上朝劝和,你除了老夫之外,可还曾说动了其他人?”
“除了虞老外,还有门下侍中永宁郡公王珪,御史大夫兼中书侍郎温彦博、礼部尚书芮国公卢宽,除此之外,我还想劝说齐国公长孙无忌,尚书左右仆射房玄龄与杜如晦,当然,对后三者的劝说,我还没有开始进行。”
“那也就是说,王珪、温彦博和卢宽三人,你已经劝说成功了?”虞世南大感意外道。
“不错,卢尚书本就跟我一样,不主张在这个时候对突厥宣战,而王珪和温彦博先前虽然保持中立,但经过我的劝说后,深知眼下跟突厥开战胜算极低,所以也就改变原有立场了。”
“嗯...可是房玄龄、杜如晦和长孙无忌这三人,可不是那么好劝的啊,尤其是长孙无忌,他乃皇后亲兄,长乐公主亲舅,岂会冒着得罪皇室的风险,去做这种损人不利己之事?”
“虞老此言差矣,我等上朝劝谏,行的乃是为国为民的正义之事,怎么能说损人不利己呢,齐国公虽是长乐公主亲舅,但他既然被称作我大唐第一智囊,想来应该很清楚此时向突厥宣战胜算不大,只要他能选择大义嫁亲站在我们这边,便会有更多朝臣选择让陛了主和。”
“话是这么说不假,可要说动长孙无忌和房玄龄、杜如晦三人,还是不太容易,要知道他们可是陛下身边最信任的亲信大臣,轻易是不会忤逆陛下的决定的。”
“所以我才需要虞老您的帮助,武将那边就不说了,您老在满朝文臣心中威信极高,只要您站在了我们这边,想来房玄龄三人肯定会认真权衡立场的,虞老,为了我大唐国运浩荡绵长,算我求您了!”
魏徵说着,直接起身给虞世南跪了下去。
“玄成,你快起来!”
被魏徵下跪的举动吓了一大跳,虞世南连忙伸手上前企图将人扶起来。
“不,虞老若不答应,魏徵今天就算跪死在这里,也绝不起身!”
果断拒绝了虞世南的好意,魏徵面露决然道。
“唉...”
见魏徵语气决然不肯起身,虞世南无奈一声苦叹:“好,不就是上朝劝谏嘛,老夫答应你了,文臣逼宫,自古少又,老夫都这把年纪了,说句不好听的早都已经活够了,陪你再疯一把,又有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