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这三太子也是自幼顽劣的主,自学步起就常常在镇上追猫赶狗的,在学堂里也时常耍宝,夫子有时气得都叫他“搅屎棍”,何成想到真个有捡个树棍,搅屎没搅到,倒搅死条大长虫的印验。
今日初上山也不熟地方,又是碰见这等猛兽,将才几乎是命悬一线,吓得心惊胆战,当下逃过一死,脑中灵光闪现,攒住树枝偏转身体,像孩童间打架一般死命压住那树枝连同那蛇头按住地上,先用膝盖压着又腾出脚来把树枝踩住,两眼四周寻觅,双手到处摸索,捡起那碎石、干枝对那蛇脑袋死命招呼!
那蛇又把个身躯卷过来把李秋白的腿脚上缠住,正当手足无措之机,眼角瞟到个狗脑袋一般大的花岗山石,李秋白挣将过去,奋力抱起卯足了力气对着那还在地上挣命的蛇脑袋砸将下去,“噗!——啪!”
那长虫总算不动弹了,李秋白累得几近虚脱,等缓过劲来慢慢把腰腿上的死蛇掰解开,爬将起来又复靠坐在树边休息。
好一会儿,平复了气息才站起身来壮着胆子去看那蛇,只见那狗头石把那蛇眼砸得爆裂开来,地上溅射了红白之物,蛇头也在石块下变了形,不再动弹眼看是不活了了。
李秋白等了一会儿,见真没了动静就壮着胆子踩那石头把“树枝”慢慢些个抽了出来,见上面还有些白色粘液,不知是蛇脑浆子还是蛇涎毒液,也不管他那个,甩了甩就在地上用树叶泥土等擦刮了几下,举起来望着这物件不禁发愣。
今天这番真是死里逃生还好老子福大命大,不然要喂了山里长虫,对不住俺爹娘要害他们伤心嘞!又看到那死蛇瘫在那地上,心里后怕之后不觉一阵发狠,“你个死畜生!还想吃你爷爷!啊呸!俺才不是你爷爷,俺是你李大爷,俺而今要把你拖回家里,叫俺娘把你煮了吃,等俺爹回来全家来吃!”
发泄了良久突然想想自己在山上竟然猎了条这么大一条蛇,不觉得又有些美起来了,可这大蛇太长自己又拖不动,爹爹这两天出门又不在家,现在不运回家估计今夜里就会被这蟑螂鼠蚁之类得吃空搬净,就算还剩下的都会被这温热天气给烘臭了吧?
突然记起夫子讲过农人取蛇胆的事迹,当下倒握着“树枝”,学着镇上屠夫杀猪杀牛的模样用那断口当刀刃划开蛇腹,等蛇血流净后伸手进去左右翻掏。
忙乎了好一会总算找到那蛇胆,只见这蛇胆有个拳头大小,通体暗红,入手温热,拿在手里滑不溜秋的又不方便,索性把身上外衣脱下打了个结,再把蛇最肥大的躯干用“树枝”的断口好容易给胡乱切了一截下来,和蛇胆一起仔细包好在衣服里,斜挎在背上,望路下山去了。
这回家的路上倒是没有生出什么事端,也不似来时那般仓惶狼狈,不多时便望见了镇子后面那条青石路,大抵是人心安定了做事也要稳重多半的缘故,再加上小小年纪便有过这等遇猛兽而胜之的生死经历,虽然此刻看上去李秋白身上衣衫不整、头巾歪斜乃是灰头土脸的模样,但心里却似个胜利凯旋而归的将军一样。
等到踏上青石路,长舒了一口浊气,紧了紧斜挎在背上的衣包,把“树枝”别在裤腰带上,本想慢悠悠的去街上找些玩伴抖擞精神炫耀一番,却又想起这蛇肉最有腥气,沾染上衣服太多招苍蝇就不雅了,怕到时牛皮还没吹上就被蚊蝇围绕。
李秋白这人虽然不惧血渍污痕,但不喜那些龌龊污秽之物,当下不走大路,转而专找那犄角旮旯的墙壁拐角处,或在夹巷里行走,一路倒没撞见甚样人。
想来也是,今日张家有喜,宴请街坊四邻,有事没事的多半都去吃席了,街上也本来没什么闲人,有几个过客大多都是有事要办,没人注意这么个街边小子,也好在无人看见,倒免去了日后的好多麻烦。
一路无话,不一会儿来到家门前,推了推院门,但见院门禁闭,又拍了拍门环,也无人答应,“今儿个娘怎不在家,爹爹是出门有事,娘难道也去吃席去了?”李秋白自言自语道。
“三儿,回来啦?”身后传来娘的声音,扭头一看,可不是俺娘嘛,“进屋去吧”娘一反常态轻言细语道,一手扯着李秋白的衣袖一手开开院门,拖着这有点发蒙的三太子进去了。
“哐当”院门一关,还没反应过来,耳朵传来一股剧痛,疼得李秋白龇牙咧嘴,“你看你这一身脏不拉几的,好好的衣不穿齐整又是包了什么狗屎玩意跨身上,脑袋上还插的草籽,跟个山匪似的”
邹氏微微弯下腰,“轻轻”的捏住他耳朵,“温柔”的对他说道,“刚刚老娘在张家吃酒去见到你学堂里的夫子了,夫子说你今日又没按时上堂,酒席上那么多人,臊得你娘我都没好意思夹几口菜吃。你还今天这时辰才回来,说!野哪里去啦?!”
“我早上就迟了一会儿,吃包子去了。”
“吃包子?你不是在家吃了米粥才去的嘛?”
“那米粥喝了不顶事啊,我走半道上的包子铺那腹里就饥了嘛。”
“我看你是不把你爹前两天临走给你的那几个铜板吃完你就没心思读书!”
“娘,您先别生气,你看看这是啥!”李秋白好不容易挣脱了再把个衣服抖落开来,摊在地上。
“这是什么?肉?什么肉?”
“这是蛇肉!娘,你听我说,我今天在后山打死的,你都不知道那蛇老长老长啦,我拖不回来就只好切了一截回来,你看这是蛇胆!咦?娘,你怎么不说话啊?”李秋白望着老娘。
“啪”的一个巴掌呼到脑袋上。
“你个小王八蛋,你他娘的怎么这么皮啊?你找死啊!你还打蛇,快告诉为娘你有没有被咬到哪里?”
李秋白一边揉脑袋,一边跑,口里只喊“没有没有,那蛇被我拿石头砸死了啦。”
“真的没有?”
“真的,这不蛇都拿回来了嘛!”“我说你肯定没被咬到?”
“真没被咬到。”娘跪在地上一把拉过李秋白紧紧抱住,“我的儿,你下次不能再干这种顽皮事情,你知不知道给蛇咬到会死的啊!”
“我知道,当时我没想要打它的,是它先要吃……,我知道了,娘,你放心我下次不打蛇了。”为了不让娘担心,李秋白把话半截话又咽了回去改口说道。
“好儿子,千万记住,下次看见这等野物先躲远一点。”
“好的好的,下次我肯定躲得远远的,嗯,娘,你把蛇肉弄一下吧,晚上我们好吃,我肚子饿了”。李秋白见娘都要哭了,顿觉有些犯怵,连忙岔开话题。
“好,那娘现在先拿盐给腌一下,你个馋猫,你不等你爹回来一起吃啊?”
“哦,等,等,反正爹明天就回来了”
“你去把衣服换了,好好洗洗!”邹氏一边捡起蛇肉和蛇胆,一边往厨房走去,李秋白总算脱了身,看娘没有继续追究,吁了一口气,心想总算过关了,把身上衣服褪了下来,刚刚进堂屋,娘又打了水来给他,转头就去厨房了,倒是没再数落他。
李秋白赤条条躺在澡盆里泡了一会儿再搓了个干净,复又坐下泡了一会,才起身穿好衣服倚靠在床头,想着今日这不平常,望着挂在床头的“树枝”看着两眼发直,不觉中就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