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两个多月的艰苦工作,四临线终于迎来了第一阶段的外业验收。专业负责人对工作成果进行了详细的汇报。三个半小时后,会议圆满结束。随后,所有人直奔饭店,参加庆功宴。
饭后,戚叔觉得有点乏,想去休息,于是吕家傲提议去桑拿房泡个澡,放松放松。戚叔一听,觉得不错,于是大家就一起去了酒店附近的一家澡堂。
几个年轻人迫不及待,早早地就脱光衣服,钻到了浴池里享受起来。戚叔慢悠悠地出现时,林梓猛然间注意到戚叔腰间有一条长长的疤痕,他以为是阑尾手术留下的,没太在意,但当戚叔转身准备踏入浴室的时候,他又注意到与戚叔后腰部位也有一条差不多一样长度的疤痕。
他不禁好奇地问:“戚叔,您腰上这两道疤是怎么回事?看起来挺屌啊?”
吕家傲也接茬道:“是啊,戚叔,你是不是混过黑社会啊?”
“呵呵呵呵……什么黑社会?”戚叔坐进水里,舒服地往后靠了靠,“这个呀是我刚参加工作的时候留下的。”
“怎么留下的?”一向安静的茅岩也来了兴致。
“车祸。”戚叔眯起双眼,在雾气中沉思片刻,开始娓娓道来。
“那个时候的我们苦啊,根本没有什么先进的仪器,设计院画图纯手工,施工单位修路基本全靠人怼,有时候每天死几个人都觉得稀松平常……”
以下是戚叔分享的往事。
二十多年前,戚叔作为刚入职不久的新员工参加了第一次大项目的外业调查。那时候的公路不仅少,质量也很差,戚叔与一众同事共同乘大巴进山。
大巴沿着颠簸崎岖的山路行驶着,已经坐了整整一天的戚叔早已疲惫不堪。想起一会儿下了车还得步行两个小时才能到达勘察队营地,戚叔感觉身心俱疲,不觉一阵猛烈的困意袭来。
他关上车窗,把头上的鸭舌帽拉下来,很快便沉沉睡去,任由大巴摇摆晃荡也无法将他弄醒。
然而,他还是猛然惊醒了。大巴剧烈的摇晃超出了正常范围,他睁眼的瞬间,只感觉身体失衡,伴随着金属撞击地面和玻璃碎裂的声音,他的右肩和腹部传来一阵生疼。
但这还没结束,他感觉自己在空中翻了几圈,重重砸在地上后,才意识到大巴车侧翻了。
大巴侧翻后顺着山坡向前滚动,最终倒在边坡下顺着排水沟又滑动了一段距离才停下。
戚叔最后的造型是倒立的,头已伸出窗外,碎玻璃划破他的面颊,刺进肉里疼痛不已,整个身体被变形的座位挤压着喘不过气来。
不过,当他忍着剧痛挣扎着爬起来后才明白自己有多幸运。大巴车撞在排水沟上滑行时他的头刚好卡进排水沟里,虽受了点皮外伤,好歹脑袋还在。
而坐在他后排的另一个同事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他的脑袋刚好则砸在了沟梆上,戚叔至今难以忘记那个恐怖的场面,一个人没了脑袋,只剩半截喉管在往外蹭蹭地冒血。
还有一个兄弟在翻车的瞬间没有睡觉,下意识的伸手撑地,用胳膊换回了脑袋,也算不幸中的万幸吧。
那次车祸后,身体不同程度致残的人几乎过半,他们有时候会忍不住羡慕像戚叔这种腿脚健全的人,或者那个没了脑袋的同事。
戚叔讲完了他的故事,几个年轻人似乎重新认识了眼前这个已年过半百的中年大叔,同时也重新认识了自己的职业。
在那个艰苦的年代,作为一个公路人,虽然没有炮火连天、血雨腥风的战场,但每天都面对着和战场一样艰难的困境。他们无法想象那高原上把大山变成平原的公路和桥梁中,藏着多少先辈不为人知的鲜血和哭泣。
吕家傲第一个站起来,严肃而高亢地说:“我觉得今晚必须得敬戚叔一杯,不然我睡不着。”
“呵呵呵……”戚叔带着他标志性的笑声,摆摆手:“算咯,年纪大咯,不比你们这些小年轻了,我得回去休息了。”
最终,在几个年轻人的软磨硬泡之下,戚叔终于答应买了几瓶啤酒回到了他的住处去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