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层层审问的众人,拉斐尔眼神躲躲闪闪,好像组织了老半天的语言词汇才下定决心道出他所知道的一切。
他不安的眼神突然坚定,连一直佝偻着的后背也跟着一起挺拔了起来:
“你以为这是寄给我的吗?”拉斐尔瞪大了双眼,像是审问主动方变成了他一样,怒视围在自己身边的众人,“你们,真是……这是寄给教廷一位高官的。有人威胁她,所以来找我求助。”
“那她是谁?”萧强追问道。
“……我不能告诉你!”拉斐尔拼命摇着头。
看到他还是这样一副死活不相配合的样子,萧强火从心起,刚要发作,青青赶忙站了出来,耐心地劝到:“先生,如果我们想处理得好,就必须信任彼此。教皇都信任我们了,还有什么不能跟我们说的呢?”
不能跟你们说的事情多了去了!拉斐尔心里焦躁地想着。可面对这四个都快把他逼疯的人,他依旧保持着十分戏剧化的镇静。他早有几个应对方案,现在的情况也是在其之前的准备之列,但之前觉得有漏洞,想着这情况也不可能那么容易发生,所以也并没有留意太多。可现在,他也不管这到底能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只能一搏,障住这四个好奇心深重的外乡人,让他们继续做他们该做的事情。
我的罪,死后自有天之判官进行审判,但我问心无愧,我做的一切都为了教廷,为了……圣女。
“是给特蕾莎女士的。”说出这话的时候,拉斐尔眼睛都没眨一下。可听到这句话后的4人眼睛被震惊睁得巨圆。
“我不跟你们说是因为不想让你们牵扯到这件事来,你们已经有够多事情要忙的了。”拉斐尔继续编。
“……可是,特蕾莎女士对教皇做了什么?她把教皇怎么了?”但丁问道。
拉斐尔眼神又开始了躲闪,尽力不去和众人锐利的眼光接触。
“总管,问你话呢!”萧强不耐烦地提醒道。
“她…她坚持说什么也没做,教皇陛下也不清楚……”
“拜托你当我们是猴子吗?我们上面下面的重要器官都保存完好,你还想骗我们?他们什么都不知道的话你干嘛这么慌张惊恐地跑来找我们?”萧强生气地说道,“这样吧,你不说,好,那我们也不配和你了。青青,小舞,喊上伯爵和旺财,我们今天晚上走人!这,爱谁玩谁玩去。”
“我也想知道,可是他们两位都不告诉我!”
“噢,我的天。我一向觉得你们这些宗教人士都是思维完美的骗子,可没想到你竟然这么不会说谎,”小舞摇着头说,“又不愿透露到底怎么样,又来找你帮忙,帮什么怎么帮?你这谎编得一点逻辑都没有。”
“你要知道,像他们那样位置的人是不允许有任何丑闻的!我又有什么办法,只能找陛下求证了,可两人都不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只好搁置。却没想到你们擅自进教皇宫,拿走了它。”
听着似乎有些道理,但依旧说不通:“所以说,你什么都不知道?”萧强反问道,“那你跟我们说个屁的所谓‘这些事情的真相’啊?难道是那位师太和你们领导偷情被……”还没说完,萧强自动闭嘴了,他自己都奇怪。在这各种限制的地方呆久了,他连最基本的说话都感觉小心翼翼了。
“这就是我知道的,没了,我发誓!”拉斐尔左手指向天,“但是,我也需要你们相信我,让我自己解决这些事吧。我这麻烦你们帮忙已经够不好意思了,所以你们还是别牵扯进来了。对了,这是我们的秘密,希望你们能够守口如瓶。”
萧强似信非信地上下打量着这位受惊的老人,他很肯定,事实并非像他说的这样寡淡如水,他还藏着什么,或者说,他依旧在向他们编造谎言。知觉告诉他,这封勒索信的主人,知道自从他进入这狗屁圣城后处理的那些烂事的内幕。
“好吧,我就相信你这一次,”萧强说,“本来还打算明天跟你一起去见见这位勒索人到底是谁,看来你自己能解决,那我就不插手了。”
拉斐尔如负释重地叹了口气,连连点头:“是的,我自己能解决,你们继续调查下一个献祭者吧。希望你们明天也不要打扰陛下,还有侍卫队的人……”说完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惊慌地看了一眼眼神耐人寻味的萧强,接着慌忙转身跑了。
“他藏着什么。”看着拉斐尔远去的背影,但丁说道。
傻子都能感觉得到这家伙藏了什么,萧强想着,看向青青:“信上怎么说来着,三天内,把五万金币,放到鸢尾地?鸢尾地……是我们大战那个绑架张德妙女巫的地方吧,”青青点了点头,“那明天,我们偷偷前去那,看看这老头到底要见什么人。”
“你怎么知道,是明天?信上也没说具体日期。”轻纱舞风问。
“刚刚我不故意套话了么?”萧强说,“我说明天要跟他去的时候,他眼神明显变了,说明我猜对了。如果是今天收到这封信的话,也不可能轮到青青看到;假如是今天去送钱的话,那么这个老头也不会这么急得跑过来追我家青青。在这多问他也只会编出更多的假话来诓我们,还不如放虎归山。难道你们不想跟着我一起去吗?我冥冥之中觉得,跟我们调查的这些事有关。”
“吐槽一下,写这封信的家伙大学应用文写作课绝对挂科了,这么细节的东西都漏掉,胳肢窝夹支笔乱写都写得比他强!”萧强骂道。
“但是,我觉得有些奇怪,”青青说道,“我们似乎就没见过教皇陛下多少面过,就算他是这里的领袖,久居宫殿,但……我不好说,只是觉得怪怪的。”
这时,越走越远的拉斐尔不知怎么地竟然被两个侍卫给拦住。他略显奇怪,但很快还是服从了侍卫。其中的一位侍卫看见了远处也奇怪关注这边儿的萧强他们,便带着拉斐尔走了过来,很是恭敬的向萧强与但丁行礼,说道:“中午好,先生们,想必各位还在例行公事巡逻吧?可否帮个忙?”
“是的,怎么了?”但丁问到,“你们要把內侍监先生带到哪里去?”
“是这样的,”其中一位侍卫解释道,“有人举报內侍监先生挪用公款,且证据赃物确凿。现审判团下了逮捕令,吩咐我们缉拿他。但想着他贵为教皇身边的大人,公开押走影响也不好,几位平常一直与先生在一起,可否帮个忙,押送先生至侍卫营的审判庭,谢谢帮忙。如愿意提供下近期你们与內侍监先生的过往信息更是感激不尽。哦,对了,因为敏感,请两位海姆达尔侍卫前来便可,两位小姐请回吧。”
但丁和萧强疑惑地交换了下眼神,两人都看出了对方的难以置信。本来还打算去调查一番的他们没想到才多久,这家伙就落马被抓了?到底是哪个大人物能这么厉害?
安顿好青青他们后,萧强随着几位侍卫押着拉斐尔前往侍卫营。十分奇怪,之前怒气冲冲来找青青被他们揭发时,这老头紧张得就像一只受到了惊吓的小鸡,好像有什么点响动都能把他活活吓死。而现在,他冷静的出奇,甚至一路上连为自己争辩的想法都没。十分配合地跟着他们,一言不发。
可能在组织语言面对接下来的审问吧?萧强这么想着,但想着好像是他玩梦幻这么久第一次从被审问者切换成了审问者跟随的角色,突然莫名其妙地兴奋快乐起来,觉得做一个官好像也没那么不好的嘛。
拉斐尔一直安安静静地跟着他们进入了审讯室,室内,除了高坐之上的三位审判官外,在他们旁边竟然还坐着一位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人,看得萧强眼皮一阵哆嗦。她是已经被教皇暂时停职的海姆达尔侍卫指挥官,特蕾莎女士。此时她居高临下,得意洋洋地看着下方拉斐尔,当眼光扫到萧强时,丝毫没掩盖自己厌恶的情绪。而萧强只是善意地回了个微笑。
“人都到齐了,我就直接开审吧,”高台之中,明显是审问长的人站了起来,“阿奇拉阁下,我今天真的很震惊,有人举报你非法挪动公款五万元,这是否属实?”
五万?但丁警示性的拱了一下萧强,而萧强示意他安静继续听下去。
拉斐尔似乎有些不安,小心翼翼地问:“我听到这个消息我也很震惊,我想知道,是谁举报的?”
“一般,举报人都以匿名的方式举报,就算实名我们也会保护举报人的隐私,”另外一位审问官说,“但是,这位举报人似乎很想看你亲自认罪……”说着他点了点头,示意了下这位举报人,“特蕾莎女士……您来说吧。”
“好的,谢谢审判官阁下,”特蕾莎点头微笑,接着严肃地看向下方低着头的拉斐尔罗,“是这样的,我因为被陛下赐假,所以在休长假前打算去跟陛下交代下近期工作事宜便来到了教皇宫,可没想到陛下当时不在。就在我打算前去內侍监办公室询问教皇去处时,发现在拉斐尔罗阁下的桌子上,赫然摆着一个装着五万额度金币的箱子。”
“可是,五万金币在教皇宫并不是什么很奇怪的事情啊,”一位审讯官说,“你怎么证明那些是阿奇拉阁下挪用公款的证据?”
“很简单,作为教皇內侍监,其所有工作都为神服务,而报酬是死后受到神明洗礼光之弥撒,升入天堂,所以在生期间是没有凡饷所报。没有任何工资,所有吃住行都由教会全权负责的內侍监大人哪来的五万金币呢?就算是教皇所需,教皇下面有管理财政的红衣主教负责,可是我询问了主教们,他们并未接受过教皇的现金需求申请,更何况教皇根本不需要钱。”特蕾莎继续说道,“最后我去教廷金库查询,发现近期只有一个人提出了五万金币,且是以财务主教的身份去提的。弄一个教皇开具的财务申请,对于你来说不是很困难吧,阁下?”说完她提起了一个箱子当众打开,里面赫然摆放着一堆整整齐齐的金币,就算在昏暗的审讯室内都闪烁着耀眼的金光。拉斐尔明显被这光给蛰到了双眼,闭眼扭头后退。
台上三人交头接耳,萧强和但丁更是窃窃私语:
“你承认这一切吗?先生。这钱是不是你的?”审讯官问。
拉斐尔面色煞白,冷汗直冒,他好像没有听到问他的话,浑身颤抖着,呆呆地看着那一箱金币。
“因为事情的敏感性,我们未禀报陛下,”另一位审讯官和蔼地说,“先生,若是你的你承认便是,告诉我们,你要拿这些钱干什么。”
“你坦白招了,我们还是会从轻发落的。”
“说到陛下,”特蕾莎插嘴,“我找了很久都没找到,真不知道陛下最近到底在忙什么,连我驻守在宫内的侍卫都没见过。拉斐尔,你把陛下藏在哪里了?”
拉斐尔依旧不说话。一开始萧强本来想用个比较温柔婉转的方式告诉大家某人被勒索了,来求內侍监的帮助,泼一盆热油上去,看看这火能烧得多旺。但现在看来,没有这个必要了,这戏已经够好看的了,因为被勒索人就在这,还在控诉着这位当事人偷了本该属于“自己”的那五万金币勒索金。
以后也只有傻子相信这老头说的话了。
“先生,如果你不说话,我们只能当你默认了。我们不想让你难堪,但你知道你的不合作,真的……”审判长摇了摇台上的铃铛,“传侍卫队,将教皇內侍监,拉斐尔。阿奇拉,押……”
“我很敬赏你的无私,特蕾莎阁下,”突然,一直沉默不说话的拉斐尔开口了,他走向大厅中央,镇定地看着周围人,“即使发现了同门的污点也能举报,保持教廷的纯净。我真希望所有同僚能向你学习。”面对拉斐尔的夸奖,特蕾莎不屑一顾。
“但,在审判我之前,我给大家看几样东西。”说着,他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了一大叠纸,“这是教会近期报销,采购的购物单,以及被采购方或者消耗者给我们开具的增值税发票以及收据。”
审讯台三人疑惑地接过了拉斐尔提供的东西,一边的特蕾莎显得很疑惑,也看着那一张张写满数据的纸条。
“这,大部分是降福仪式的购物发票以及,侍卫队内部损耗的购物发票。这跟你这有什么联系吗?”审问官问。
拉斐尔点了点头,解释道:“总所周知,阿斯嘉德的所有商品,住所,只要该花钱的地方都由教廷定制了专门的税表,什么东西该交税多少都有明确的税表,你说对吧?”所有人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而教会内部,采购量大,而且采购都直接向下方的城镇市场直接购买。而之后商家提供的发票我们将统一把所有的税退还给他们。”
“是的,可是我还不明白……”
“因为教廷部门之多,每个部门,分教会都有专属的财务管理。每天数据庞大,很难归纳管理,所以很早以前教会放权,将财务管理在每个部门独立,只要算好自己的,到时候给个总数据就行了。可是,我发现,啊不,是陛下发现,我们给的权利似乎有点过于自由了。”
拉斐尔走上前,拿起一张发票继续说:“这是之前侍卫营给的在‘赐福仪式’期间,制服购买商家给的发票。上面写的很清楚,购买了多少套,价格多少,根据当时的税率,应该开多少个点。可是,大家注意看,手套这一栏,点数竟然多了,比我们阿斯嘉德的衣类多了0.2个点。接着,还有各种大大小小的发票,在一些根本不会在意的地方,都会多那么几个点,有多有少,但是加起来……噢,更别说那些报销发票了,我可不信在岛外那个什么海城,住一晚要50金币,税率要15个点。这是我亲自前去询问的报价表,上面显示远远没有那么多……”说着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身看向不知所以然状态中的萧强他们,带着歉意说:“不好意思,当时没有陪着你们,因为我去调查这些事了。”
萧强只是给了他一个凌冽的眼神。
审判团众人看着给的发票,频频点头,觉得很有道理,而特蕾莎刚刚还得意的脸变得越来越难看。
“最后,在我和教皇我们两位夜以继日的记账排查下,发现,近期两个月,城内侍卫的消耗,输出,还有报销等一切消费,还有退税的金额,和嫌疑税金,竟然比本来的总费用里多出了五万。是的,五万金币对于教廷,我们圣城阿斯嘉德来说,根本只算皮毛,可是,日积月累下去,一年那将是多少,十年那会是多少?”
“你的意思是这钱不是你拿的吗?”特蕾莎立马打断他,“我可有你提取的证据!”
“可是,最后我们各种排查,发现,这些发票的所有开票单位,都在侍卫营这!”说完,拉斐尔重重地指向自己脚下站着的地方,“阁下,你‘之前’掌管的地方,除了这么严重的事情,你难道不知道吗?”
所有人都看向特蕾莎,她开始有些难堪,刚想说什么,又被拉斐尔打断了。
“据我所知,侍卫营的财务出纳,是一位名叫贝伦的女士。所以教皇陛下让我故意以主教的名义从教会金库里,在打算分拨给侍卫营和各类商户退税的月钱里拿走五万金币以此来观察这位贝伦女士接下来的情况。我们还打算观察,她发现本该属于她的油水被我们刮去后是改过自新再也不碰了,还是立马畏罪潜逃呢。哦,对了,如果我没记错,明天就该发款了,与其来找我,你们还不如去看看这位贝伦女士的情况。”说完,他昂首挺胸,盯着前方三位审讯官,还时不时地看着此时脸色极其难看的特蕾莎。
时局的不立方突然变了个方向,这戏好像比之前预想到的更好看了。
这时一个通讯员跑了过来和审讯官说了什么,审讯官点了点头,笑道:“还是陛下明察,我们刚刚派人去查询了,果然又在今天侍卫营上报的发票里发现了端倪。这都是我们的不好,”说着他严肃地看向,“特蕾莎,你差点冤枉了陛下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