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门特卡萨成了天使和教廷的威胁,”大哥接着萧强的话,语气中带着几分自嘲的意味。“当时教廷真是自不量力,硬是跟门特卡萨宣战,还派我们审判军去进攻。你们也能猜到,结果当然是被打得落花流水。”
他回忆起那段日子,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似乎对自己的过去不以为意:“可奇怪的是,门特卡萨没像我们教廷宣扬的那样残酷。他们没有虐杀我们这些俘虏,反倒给了我们优待。我亲眼看到了门特卡萨的繁荣,还有他们那与外界完全不同的生活方式——自由、平等、没有宗教的束缚。”
大哥顿了顿,眼神中带着些许调侃,接着说道:“你们也懂的,小说里经常出现的那一套,终于在我身上应验了。看着那些普通人过得比教廷里的高阶圣职还要好,我这个审判军的良心终于发现,突然觉得,自己跟着教廷走的路可能不是什么‘神的意志’,而是一场彻头彻尾的谎言。”
格鲁之前已经告诉过萧强,大哥曾是教廷的异端审判军,萧强那时就隐约猜到了他背后隐藏的那些故事。现在亲耳听到大哥的自述,一切更加如他所料。萧强笑着鼓起了掌,语气轻松却带着几分真诚:“哎呀,大哥,这还真是标准的良心发现桥段啊!不过话说回来,能从那种洗脑环境下走出来,醒悟过来,这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大哥摇了摇头,神情中透出一丝无奈:“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洒脱,我们还是选择了回到教廷。”他停顿了一下,像是在回忆什么不堪的过往,随后发出一声轻啧,摇了摇头,继续向前走,“教廷后来声称从天使那里学到了什么神圣洗礼,说是能给我们这些精锐施洗,能大大增强我们的力量。我们根本没得选择,也没机会去思考太多,仪式就那么进行了。”
他说到这里,目光扫过那些铁笼里的畸形怪物,手指指向其中一只扭曲的生物,脸上露出苦笑:“现在我明白了,估计当时教廷是偷学了萨楔斯学院还没完全研究透的技术,拿我们当实验品。结果教廷玩脱了,把我们一些人变成了那些怪物……而这里,”他环顾四周,那双疲倦的眼睛里满是厌倦,“看来他们也玩脱了。”
萧强听完大哥的话,像是被人猛然敲了一记闷棍。所谓的大祭典和拉斐尔的阳奉阴违,他原本以为教廷已经够虚伪、够肮脏了,可现在才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世界的黑暗。教廷的腐败无底线,已经让他心生厌恶,然而连门特卡萨、连萨楔斯学院,那个他曾怀有一丝期望的地方,竟然也是一样的污秽。
“这世界到底还有谁值得信任?”萧强的心头涌起一阵酸楚和愤怒。曾经他天真地以为,萨楔斯学院——一个科学与理性之地,至少会有一丝信仰与正义的支撑。可如今看来,不管是教廷,还是这个所谓的学院,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一个个精心编织的骗局,伪装成高尚,实则为了满足各自的贪欲和野心。似乎不管哪一方,都只是在用不同的面具玩弄生命。
他努力压下内心翻涌的愤怒与失望,强行稳住自己的情绪,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这还是我认识的“梦幻世界”吗,可他正身处其中。当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大哥的背影上时,心中的感慨更深,不由地说道:“可是大哥你活下来了,居然还能活得如此坦然,真他妈不容易。”
大哥轻轻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他随手扯开了铠甲的衣襟,露出了让每个男人都羡慕的健壮胸膛。萧强的思绪突然飘了出去,想歪了——要是小舞看到大哥这硕大的胸肌,再对比自己那连硬挤都看不到沟的胸,估计会气得当场跳下去。胸肌的线条分明而结实,肌肉如同大理石般雕刻,确实让人艳羡。
然而,萧强的目光很快被另一件东西吸引住了——大哥胸膛上暴露出的黑色纹路,像是沿着血管蔓延开来的某种诡异的痕迹,令人心头发寒。
“虽然我活下来了,”大哥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谈论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可那平静背后,却藏着深不见底的痛楚。他指了指那些黑色纹路,“但仪式中用的黑色物质还残存在我体内。这东西一直在我身体里,时不时折磨我。仪式过程确实很痛苦,但不得不说,它带来的力量也很强大。”他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悲伤,“可是,我的兄弟们没有那么幸运,他们大多承受不住,最后都死了。”
萧强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之前只要有人提到进化、人体实验之类的词,大哥的反应总是那么激烈。大哥自己曾被改造,经历了无法想象的痛苦,而他的兄弟们却没能熬过来,全都死在了那个仪式里。换作任何人,都无法轻易释怀。
可就在他盯着大哥皮肤下那些隐隐流动的黑色物质时,脑海中却突然闪过了一副画面——刚才他们经过的大殿里,那尊女人的雕像。雕像的手中握着一条从星相模型中垂下的黑色绸带,那绸带看起来像是在传递某种力量,而它与大哥体内的黑色物质似乎有着某种诡异的联系。萧强皱起眉头,脑海中慢慢拼凑出一个恐怖的猜测。他低声说道:“大哥……你体内的这些黑色物质,和我们刚才看到的那座雕像,手中的黑色绸带,有没有可能……有联系?”
大哥点了点头,声音低沉:“我也这么猜测,因为当时被这东西‘施洗’时,我整个人陷入了昏迷。可在那昏迷中,我感觉自己被拉进了某个黑暗混沌的地方,那儿就像是无尽的夜空,只有令人窒息的空虚。四周充斥着一种无法言说的黑暗,整个空间似乎都在蠕动,像活着的东西。”
他的眼神越发阴沉,继续说道:“我看到了一个人,或者说,我不知道他算不算人。他穿着一袭黑袍,整个人似乎和周围的阴影融为一体,根本看不清真实的模样,只有三只红色的眼睛在黑暗中发出不祥的光芒,盯着我,仿佛能看穿我的灵魂。他手中拿着一个多面晶体……”
萧强脸色瞬间发白,脱口而出:“不就是大殿彩绘玻璃画上的那个吗?”
大哥点了点头,神情更为凝重:“对,所以当时看到那玻璃我就明白了,这所谓的洗礼,根本就是教廷或天使偷窃了萨楔斯的技术。那些黑色物质就是从他们手中得来的。”
“可是,那个人是谁?他和我的族人的目的是干什么?”小麻雀的声音微弱,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动摇,似乎不再愿意为天使的谎言争辩了。
“干不过门特卡萨呗,还能干嘛?”大哥笑骂道,随手指了指文铎,“结果人倒是被洗死了,还把恶魔给召唤来了。”
萧强听完愣了一下,转头看向文铎,满脸困惑:“等会儿……这是什么操作,还带随机掉落恶魔的吗?这也太离谱了吧……还是说,恶魔版的‘售后服务’?看这些家伙玩脱了,你就顺路来收个尾?”
文铎罕见地翻了个白眼:“我之前说过,恶魔的力量源自于他人的恐惧与邪恶;天使的是热情与信仰。我刚好路过,从他们现场感受到了一种罕见的恐惧,就过去瞧了一眼。然后就看到他一个人还活着。”
“然后你就准备吃了他?”萧强疑惑侧目,文铎摇了摇头:“我跟我的同族不一样,我不觉得我们的力量需要靠别人的恐惧才能增长。我更相信我的本能。我只是好奇,好奇这种从未接触过的恐惧到底是什么而已。但仅仅是短暂的一瞬便消失了。”
“所以,我抛弃了那些神神叨叨的信仰,丢掉了我的原有的教名。一个不靠恐惧增强力量,只感兴趣新学科和本能的恶魔,和我这个疯狂实验侥幸逃生,顺便良心发现的前异端审判军,居然凑成了队。来到门特卡萨一个去钻研新学科,我嘛,想方设法赚钱。不过现在来看,这门特卡萨高层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说着他看向牢笼里的女巫。
“那做这一系列实验的目的到底是干嘛?”小麻雀带着不安的情绪又问了一遍。
萧强皱起眉头,回想起一路上见到的种种畸形怪物、被改造的精灵和那些残忍的实验记录,脑中逐渐勾勒出一个清晰的猜测:“就像你说的,进化。”
他语气沉重地继续说道:“从一开始的种族杂交实验,到那些不再像生物的怪物,门特卡萨搞这些研究,显然不是为了提升科技或者什么医疗突破。他们想的是强制进化——利用这些实验,突破自然的限制,把不同种族的优点杂交融合,创造出更强大的生命体。可是这种进化太过危险,偏离了正轨,结果不但没成功,反倒把研究者自己也玩脱了。”
萧强顿了顿,目光落在那些关押着实验体的牢笼上:“他们可能一开始就是在模仿和破晓灵光的共鸣,就像你们之前给我说的,破晓灵光它主导了最初的进化。学院试图掌握进化的核心力量。可问题是,一个是自然演变,这些疯子却想靠科学手段重现……这怎么可能会成功?”
“可是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门特卡萨还有什么不满的?他们有了第二颗流星,有了新学科,有如此繁荣的成果,他们还要进化干什么……”小麻雀眼中带着不可抑制的绝望,语气几乎在发抖:“这世界已经这样了,他们还想把自己变成什么样……为了什么?他们已经站在顶端了啊。”他这句话似乎也能与他的同类一起比较。
“因为,他们对‘古神的智慧’研究陷入了瓶颈,”一直在背后翻阅记录本的格鲁说话了,他朗读道:“……第二颗流星的秘密已被我们深入研究,却仿佛走到了尽头。它的‘智慧’令萨楔斯学院的学者们困惑,认为一切已无再深入之处。但真正的原因并非我们已达到极限,而是我们的理解力尚未足够。我们看到的是一个封闭的迷宫,但或许,这个迷宫的出口,只能通过进化到更高的层次才能找到。‘看不见’的并非不存在,只是我们还‘不能见’。当我们超越现有的生命形态,或许才能窥探到它隐藏的全貌……”
萧强、文铎、大哥和小麻雀全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格鲁的声音像是带着一股冰冷的寒风,钻入了每个人的骨髓。他们终于明白了,这一切——门特卡萨的实验、这些畸形怪物、甚至那对进化的执着追求——并不仅仅是为了力量或权力,而是为了古神智慧的真相。他们的研究早已陷入了瓶颈,而这瓶颈,不是技艺或知识上的停滞,而是人类理解力的极限。
“他们想进化……不是为了更强的力量,”萧强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干涩,“是为了窥探古神的秘密。”他终于明白那个技能“古神的智慧”下的背后恐怖。
小麻雀的脸色苍白,嘴唇微微颤抖:“他们……想成为古神一样的存在,用进化突破自己的限制,去看见我们根本无法理解的东西……”
文铎的表情难得的凝重,他扫了一眼那些被关押的实验体,轻轻冷笑了一声:“所以这些实验……不过是他们向上攀爬的代价。这些‘进化’的失败品,便是他们在迷宫中四处碰壁留下的痕迹。”
大哥也沉默着,手指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前那黑色的纹路。但是这黑色的物质到底是什么,会把他变成什么,以及他被施洗时看见的幻象,那一切都是什么?
每个人心中都涌起了一种无法言说的寒意。这不再是单纯的追求力量或科技,这是一场超越理解的疯狂赌局,一场为了探索古神智慧而抛弃一切伦理、道德、甚至人性的绝望挣扎。他们不惜将自己和无数生命作为牺牲品,只为了触及一个可能根本不存在的真相。
“那,他们有过成功案例吗?”萧强颤抖地问,格鲁翻看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似乎有一个实验体,但是——”他念到实验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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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验编号:A-13-Ω
对象:恶魔种(成熟体)
注入基因:龙类古种(不朽基因链)
目标:赋予不朽性,探索超越现有生命可否在深渊中生存
过程简述:恶魔种个体在注入龙类基因后,迅速表现出超自然的自我修复能力。该实验体在多次遭受强力毁灭性攻击后,均能在极短时间内完全复原,展现了不朽性的理想效果。
实验结果:尽管实验体达到了预期的生理效果——不朽——但其精神状态急剧恶化。测试显示,实验体在基因融合后,彻底丧失了原有的智慧与思想,变成了一个仅存暴力与虐杀欲望的存在。实验体不再具备逻辑思维,无法与外界进行任何形式的沟通,所有行为均指向无差别攻击与毁灭。
结论:不朽性的实现伴随严重的精神退化,实验体完全沦为失控的杀戮机器。建议将其封印于实验区,待进一步研究。
当前状态:封印中,严禁解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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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鲁合上了记录本,抬头看向其他人,语气沉重:“结果,虽然在生理上实验是成功的,但它已经丧失了一切智慧和理智,只剩下纯粹的暴力和杀戮。这样的不朽……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在场的每个人心里都涌起了同一个念头:希望接下来的旅途不要碰到这种东西。但怕什么,偏偏就来什么。
突然,走廊尽头的大门传来一声剧烈的轰响,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扭曲声。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撞开,碎裂的铁门猛然砸向墙壁,发出沉闷的碰撞声。一个庞然大物慢慢从阴影中出现。那身影几乎占据了整个门框,身躯庞大,足有两个成年人高,暗红色的皮肤布满了龙类的鳞片,但这些鳞片在不断蠕动,像被痛苦的力量撕裂着。它的身体上伤痕累累,肌肉暴突,却没有任何血液流出,反而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愈合。
这正是格鲁刚才念出的那个实验体。
它的双眼如同两个深渊般空洞,燃烧着暗红色的火焰,透射出毫无理智的暴虐。头上长着龙类特有的角,但已被生生折断,显得扭曲畸形。手臂如巨柱般粗大,利爪锋利得仿佛能撕裂空间,随着它的每一次移动,地面都被划出深深的痕迹。
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是它的气息,那种纯粹的暴力几乎在空气中扭曲成实体,散发着一股压倒性的威胁感。它并没有发出任何吼叫或声音,却比任何咆哮都更让人心生恐惧。这东西不需要语言或思维,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为了毁灭与杀戮。
每一步,它都将地面踩得崩裂,直逼他们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