邮政大厅变得十分安静,针落可闻,洪家兴顿时觉得格外刺耳,抬头看的时候,发现大家都盯着孙守义,而后者此时却是泪流满面,下一刻嚎啕大哭了起来。
洪家兴噌地一下子站了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难道孙大炮真的要变成孙作家了?
“老孙你丫真收到稿费了?”
三步并两步地来到孙守义面前,洪家兴声音嘶哑地问道,刚说完话,目光就落在对方手中的稿费汇款单上面,然后再也挪不开眼睛了。
狗日的,还真成了孙作家啊?
此时的洪家兴,后槽牙都快要咬碎了:他怎么可能就成了孙作家呢?不是一直都被拒稿的么?大家都习惯了他孙大炮的身份,怎么突然间就变成高大上的作家了呢?
这不合理,非常不合理,绝对是假的,不可能!!!
既怕兄弟苦又怕兄弟开路虎,便是此时洪家兴的真实内心写照了。
“对,我收到稿费了,洪家兴,你不是一直都瞧不起我么?怎么样?我现在是作家了,我的文章发表了,怎么样啊?你很难受吧?你难受就对了,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再嘲笑我...”
孙守义反应过来了,然后对着洪家兴疯狂输出,内心爽到炸裂,但后者也不是吃干饭的,虽然脸色十分难看,可洪家兴还是指着稿费汇款单鄙夷道:
“就拿了六块钱的稿费,瞧把你给嘚瑟的,劳资月薪可是五十一块钱,比你多多了,你也就这一次走运而已,我不信你下次还能过稿...”
“洪家兴你就承认你酸了吧,你现在浑身上下除了嘴硬之外,还有哪里是硬的?五十一块的工资又怎么样?我好歹是作家啊,往后的收入肯定比你高...”
这会儿的孙守义,火力全开,对着洪家兴发起总攻,后者根本溃不成军,骂骂咧咧地回到刚才的位置上,火速拿走今天需要派送的信件,丢下一句就逃也似地离开了:劳资不跟你争辩,劳资还要送信呢。
哈哈!
看着如同丧家之犬逃离现场的洪家兴,孙守义等人都哈哈大笑了起来,总算是有人治一治他了。
程明武等其他人开始对孙守义送上了恭贺,赞美之词不绝于耳,也让孙守义飘飘然了起来。
等到风平浪静之后,孙守义这才认真细看起信件,然后他就发现了被发表的那份稿件根本不是他的,而是王多鱼之前仿写的一篇文章,一瞬间,他脸上的笑容僵硬了起来。
紧接着,他就跟做贼似地看向四周,还好此时程明武他们根本没有注意到他这边,否则的话,就会看到他这副做贼心虚的猥琐样了。
确认大家都没有注意到自己之后,孙守义却又为难了起来,因为他刚才怼洪家兴怼得很过瘾,如果之后被洪家兴发现他自己写的文章没有被通过,通过的反而是王多鱼的文章,那他岂不是很惨?
现在孙守义能够确认的一点,那就是王多鱼并不知道他将那篇文章发表了,他可以赌王多鱼不会去查看《黑龙江文艺》这份刊物,那么他就可以心安理得地成为‘孙作家’,并且拿到这份六块钱的稿费。
或者他可以直接跟王多鱼说明情况,让对方只收下稿费,不要对外宣传,那么他还是可以继承这个‘孙作家’的称号。
然而,这两个办法都有被发现或者被拒绝的风险,并且他之前可是分别投稿,也就是说他还会再收到一份拒稿的信件,当然,也有可能是过稿的信件。
于是他赶紧继续寻找信件,毕竟他负责青山乡等几个地方的送信任务,所以很快就找到了他自己的信件,看着厚厚的信,他心如死灰。
因为他太熟悉拒稿的信的厚度了,两千字的文章,最少需要四五张纸,折一起之后,跟仅仅只有半页过稿通知和稿费汇款单的信,二者之间的厚度完全就是两码事。
即便已经确定了,可他心底还是怀有一丝念想,万一只是改文的通知呢?
不一会儿的功夫,他打开了信件,看到拒稿来信之后,他的双眼彻底没了神采,偏偏这个时候有一个同事李小杰走了过来,正准备跟他打招呼来着,结果目光落在信件上面,然后就挪不开眼睛了。
“咦,孙大作家你还有一份投稿的信呀,这是又被拒稿了?”
李小杰的声音吸引了程明武等其他人的关注,可落在孙守义耳朵里,那就是非常刺耳的嘲讽与讥笑,当即他就怒斥了对方:
“是啊,我被拒稿了,怎么样啊?关你什么事啊?一天天的就知道东家长西家短的,你很闲么?要不要让主任给你们多派点任务啊?我被拒稿了你很高兴是吧?”
“踏马的,孙大炮你吃枪药了?劳资招你惹你了?靠,不要以为你侥幸过稿了就目中无人,我告诉你,你就是贱命,投稿了快二十年才偶尔幸运发表了一篇文章,哦你现在还收到了一份拒稿信件呢,也就是说你真的只是走了狗屎运而已,嘚瑟个毛线啊你...”
似乎是骂得不过瘾,李小杰撸起袖子,面带讥笑,添油加醋地说道:
“你在洪家兴面前嚣张也就算了,他确实经常嘲讽你,可我之前就没怎么搭理过你,你丫居然敢骂劳资,哼,我可不是洪家兴那个怂货,被骂了也不会还嘴,你丫就是欠收拾,蝙蝠插鸡毛,你算个什么鸟?”
一顿输出之后,李小杰并没有给孙守义反击的机会,潇洒转身,背着一袋信离开了大厅,只留下目瞪口呆的众人。
这多多少少是有些离谱了,程明武他们没有想到李小杰突然发飙,今天早上可真是好戏不断呢。
孙守义面色铁青,半晌都没缓过神来,直到过了好一会儿,大厅内的同事们都差不多散了,他才急匆匆地收拾了一下,然后赶紧去送信。
送信过程中,他一直在思考到底要不要跟王多鱼坦白其仿写的文章已经过稿这件事,左右摇摆不定,让他内心备受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