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历四年,正月十五。
一位不惑之年的男子,坐在药店的掌柜处倒弄药材。
“古叔”,身后传来泉水一般玲珑的女声,“我今天下午在路上走了一圈,发现路上没有几个人,大概都回家过元宵节了,今晚药店早点关门吧。”
古叔回头看向门口,果真,路上只看见被风吹得沙沙作响的落叶,一点脚步声都听不到。
“好”,他对着女子温柔地笑了笑,拿起旁边椅子上厚厚的披风,走过去,轻柔地披到女子身上,并将烧好的暖袋一并递了过去。
“清舞,把门关上吧,夜里比较凉,小心染了风寒。”
被叫做“清舞”的女子闻言,走过去关上药店的门,挂上“打烊”的牌子。
……
吃完了晚饭,清舞起身向闺房走去。
古叔正在吩咐店里的伙计收拾碗筷,见她起身,便道:“今天下午你出去的时候,阮儿叫人送来了一封信件,已经放在你的桌子上了。”
正在往房间走的步伐一顿,复又往前走,然后似乎又觉得不妥,转身对着古叔回应了一句:“舞儿知道了,麻烦古叔了。”然后加快了些脚步。
古叔看着走进房间心事重重的身影,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些年,他同溪涧清舞一样,都在暗自寻找着舞儿的亲生父亲。舞儿的母亲殷式在怀孕七个月的时候投奔到古将军府上,彼时的他,是明耀国开国大将军的长子。他从小住在京都,和殷式青梅竹马,对殷式暗生情愫;但是后来殷式因为某些原因全家搬离了京都,不久之后他听说殷式嫁了人,还怀了孕。
当时他的心情难以言说,暗恋多年的女子不仅找到了如意郎君,而且还将要产下一个孩子,非常绝望,他知道自此往后,她的生命真的与他再无交集。
可是后来,殷式投奔于他,在他府中暂住下来。他高兴地不能自已!即使遭到了父亲的强烈反对,但是他还是保护着殷式不受到父亲的驱赶,就这样住在将军府三个月,虽然殷式的精神状态一直郁郁寡欢,但是他还是尽自己所能让日子如同儿时那般无忧无虑。
不幸的是,殷式临盆的那天,因为长期以来身体虚弱的缘故,身子在产后大出血,红颜薄命。她在最后时刻抓着他的手,希望他能够保护自己的孩子,别让她此生与任何皇室之人产生纠葛。
他不知道她在怀孕的时候,或者是更早的时间,遭遇了什么,而产生对皇家如此怨恨,但如果是她要求的,这些年,他一定会尽全力去完成。
眼见他悲痛地点了点头,她终于放下心来,闭上了眼睛。
从此之后,孩子便跟他住在一起。为了方便照顾孩子,他雇了两个奴婢,开了一个药店,这些年在将军府和药店之间来回跑,直到孩子长大及笄。
……
溪涧清舞回到卧室,坐在梳妆台前,撕下贴在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自己姣好的面容:粉光若腻的瓜子脸上红润熠熠、玲珑杏眸微嗔、柳眉如烟、小巧的高鼻点缀着微嘟的绛唇映日,一笑千金少,倾城之姿芳华尽显。
她默默地端坐着,凝视着镜子里的自己,继而低垂了眸子。这般绝世容颜,母亲却留下遗言,拜托古叔为她打造一张人皮面具,除了对古叔,其他人一律不允许摘下面具,她不明白这是所谓何意。
“小姐”,药店内负责抓药的伙计敲了敲清舞的闺门,后者随声望去,简单应了一声,复仔仔细细地重新带上了手中的人皮面具,瞥了一眼桌子上的书信,这才起身向门口走去,开了门。
“什么事?”她问道。
“掌柜刚刚去后院打点药铺剩余药材,发现之前抓药用掉了大量的迷迭香和丁公藤,明早需要去集市上买药材。”
清舞“嗯”了一声,“知道了,明天上午我会去的。”
伙计应了下,退了出去。
……
清舞带上门,这才拿起桌子上的信封,阅读起来。
本以为凌兰阮会跟平时一样写她日常所见所闻,但是打开信封才发现跟平日里完全不同,信中只有简简单单的一行字:清舞的母亲曾经居住在南庭皇室,其父应当也在。
是一条关于她生父的消息。
寻寻觅觅了这么多年,这条路终于有所突破了,清舞心中漫升出一股欣喜。
就在这时,沿街的窗边传来一阵细细簌簌的声音,清舞正要循声望去,突然脖子感受到一阵冰冷,一把银剑架在了她的脖子上,身后感受到一阵凉风袭来,一只手继而环住了她的腰身,将她往房间的墙角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