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宽敞有什么用?我这儿可是有三双棉被呢!”
“你以为你那有三双棉被就能让世子过去了?你啊,愚不可及!难道,你们还没看出来吗?我们世子啊是想找个上药手法好的,最好能和我们世子妃的手法一样好,这样啊我们世子后背的刀伤啊,不也能好得快一些嘛。呵呵呵~”
只在瞬间,众将士又是一阵哄笑…
月孤悬,映独影,影是沈安若,其脸上也有着月光照不透的黯淡。
躲在暗处的她,早已不能自持,又不敢哭出声来。
只得双手捂嘴,缓缓蹲身,缩成了月色下的黑团。
她已懊悔。她不但对齐麟的伤势毫不知情,且还因一时气愤,又砸伤了齐麟。
——通常,有懊悔才会有感悟与觉醒。
今夜,她的确明白很多,可最让她铭刻的却是齐麟与镇北军其乐融融的笑脸。
面对伤兵无数,本该悲情一场,齐麟却能将悲情变成同甘共苦...
或许,这才是一位主帅该具备的能力。
——无论到了何时,只要还能笑,就会有希望;只要还能笑,就不会再觉得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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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寒星稀空寂幽,连夜策马未停踌。
霜透衣襟身更暖,惊林飞雀归心绸。
流月静怡,水镜庵又盏上了引路烛,寂然的烛火使得庵院有种说不出的惬意。
就好似外面的霜露再重,风雪再大,都无法惊扰这里。
偶能见到焚香余烟,稀稀袅袅。
远处,马蹄声声破静夜,一袭战甲渐显容。
马乃是世间少有的乌雅马,背长腰短而平直,健壮气昂而不屈,皮毛黑得纯粹,在月光下油光发亮,唯有四蹄白如雪,仿佛踏云而来,从天而降。
纵使绝世乌雅在前,也难挡沈安若的英姿飒爽。
她身负的铠甲虽只有银灰二色,但,她腰板笔直,束腰紧盔,更胜神将。
她能骑乌雅马而来,已然说明此行得到了沈天挐的支持。
因为,沈天挐将乌雅马看得比自己生命还要重,平日里他手下士卒想要摸上一摸都是一种奢求。
勒马而停的沈安若用呆滞的眸光望着水镜庵的牌匾,这牌匾不是什么上好的木料,也没什么名家题字,只是庵名昭昭显目,朴实中透着风骨,处于尘世,又有着几分超凡。
她不会想到,第二次来到水镜庵,竟只为寻夫。
单是这决定,她已足足思量了一整天。
在这一天中,她想过很多,女人一旦放任遐想,总会有千百场景,诸多结局。
但,不管她要面临哪一种结局,她都要追赶上齐麟。
因为,这已是她最后的机会。
昨夜,她实在睡得太晚,脑中也一遍遍过着与齐麟相识后的种种画面。
待她醒来,齐麟已然率领镇北军去往了狼王寨,她也错过了随行的时辰。
镇北军离城,沈天挐自会派出斥候打探监视。
刚接到齐麟下榻水镜庵的消息,沈安若便再也绷不住了。
她忽然发现,女子的那些遐想都是虚无,纵使有万般结局又怎样呢?
——她担心齐麟,齐麟背上的伤一直未好,却屡屡出征。身为世子妃,难道不该伴在夫君左右吗?
——除此之外,她还意识到了一个关于死亡的问题。若,一个人不知为何而生,那必会惧怕死亡。可,若想清楚了生的意义,那死也就没那么恐怖了。
——是的,她依旧想要成为第二个顾英鸢。即便,她已是镇北军主帅,可只要齐麟死在景都,她作为家眷自也难逃一死,所以,无论是为齐麟,还是为她自己,她都没理由逃避。她很清楚,如果事态可以回转,那转机点也定在齐麟身上,她又何尝有回转的能力呢?
“城府极深…难以窥探…”她已在摇头淡笑,“没想到先前的厌恶,此刻,竟成了一种幸运…夫君,假如你不是一个城府极深,难以窥探之人,那我们是否连赌一次的机会都没有呢…”
她喃喃一语,闭眼窒息。
突然,她纵身下马,敲响了庵门,为她敞开庵门的却是小川。
“怎么会是你?你一直守在庵门旁吗?”
小川点了点头,似有些惊讶,“师父说世子妃会来,刚开始我还不信,没想到世子妃你还果真来了。”
沈安若瞥了一眼庵内,随之鼓了鼓腮帮子,“我这位夫君倒是能掐会算的…你师父还对你说什么了?”
小川指了指身后的十口大箱子,“师父还说,待你来后就让你率领驻扎在水镜庵后方的镇北军,押送着十口大箱子回天瑙城。”
“什么?”沈安若疾言厉色,道:“他还是想让我留在天瑙城?”
小川,柔声道:“世子妃姐姐你是必要回天瑙城的,因为这十口大箱子里全是金银首饰,这也是狼王寨的所有家当。师父吩咐过了,这些金银首饰是要分给已死将士的家眷的。”
沈安若,道:“已阵亡的八千余兵将,其家人自会得到朝廷的赙赠,你师父不必这般大费周章。”
“这不一样…”小川,说,“师父说了,朝廷给的赙赠是已故将士家眷应得的,而,这些金银首饰则是替您这个主帅给的。”
沈安若,掐腰道:“师父说,师父说…你师父说什么都是对的吗?此刻,他人在哪?”
小川,勉强笑道:“师父已在厢房睡下…”
沈安若,急道:“白日里你师父攻打狼王寨时,他背后的伤口是不是又裂开了?不然,又怎会早早睡下…”
小川连忙摇头,“不不不…今日攻打狼王寨师父连枪都未提过,他只负责解救百姓…”
“那他就是装睡咯?”沈安若突得喝道:“让开!”
小川展臂拦路,“不行,师父说了,他不可以见你。”
沈安若,怒目切齿道:“我是他的妻子,这才刚成婚就不想见我了是吧?再说了,这水镜庵可不是他齐家的!”
“小川,我不想和你动手,让开!”
说罢,她硬着头皮便闯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