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朴的庭院被绿植环绕,沉淀着岁月与过往。
它不需要历经风霜,更不需要几代显赫家主的荣光,单是一份用心,足矣。
赵府庭院无不诠释着用心,哪怕是一束枝叶,一棵幼苗都展现着厚重感。
有人浇灌,有人呵护,有人重视,就会有美景,且是一步一景,一景一相。
佛曰:世事无相,相由心生,可见之物,实为非物,可感之事,实为非事。物事皆空,实为心瘴,俗人之心,处处皆狱,惟有化世,堪为无我。我即为世,世即为我。
后有:相由心生,境由心转。
赵衍非圣僧,对于佛法,他也只得勘破皮毛,未到大成。
不过,他已能将庭院景划分为诸象,从赵府初立,他栽下的第一棵幼苗,再到绽满庭院的花花草草皆可回首过往心相。
他也曾弱小无力,犹如一棵幼苗般需要阳光雨露。
每每成长,他便会观幼苗之长势,盼其茁壮。
幼苗如他,他亦如幼苗,这种互为彼此,有所参照、有所寄托的生活,他也独自过了许久许久。
他见过风雨下的幼苗,亦见过幼苗在冰雪下的绝望,更目睹了幼苗重新迎接阳光的勃勃生机。
渐渐的,幼苗不再孤单,他也有了家室。
索性,他便种起了花花草草,惟愿早日开枝散叶。
凡爱花草之人,无不期盼百花盛开,不止是视觉冲击下的喜悦,还有一种满足感。
——赏花人多叹艳绝天下,种花人却多感天道无常。
——赏花者多弃幼小,而择盛景;种花者却舍盛景,反为幼小而伤。
赵衍常用己身对比院中花草。当然,己身非现状,也是某个阶段的自己。
此刻,他正立身于一株茶花前,这株茶花是他三年前种下的。
那年,他心绪极乱,先帝之死本就扑朔迷离,又逢齐烈与顾英鸢相继身故。
他很清楚,事有蹊跷,必有妖患。
但,身为太师,他却无法质问,讨要说法。
即便,心乱如麻,痛心疾首,他也不能看着大襄生乱,大厦崩塌。
也正是他的淡然与接受,才稳住了朝纲。
假如,他在朝堂之上提出一句质疑,必会引来百官不忿,萧文景也根本无法顺利继位。
淡然,是他挂于脸上的神态;接受,是他不得不妥协的无奈。
——只要大襄不乱,纵使新帝双手染血,罪恶滔天,他也会迎接新局势的到来。
也就在那时,他亲手栽下了这株山茶花,这株茶花也曾红情绿意,艳冠群芳。
如今,却已干枯凋零,毫无绿意。
他缓托枝叶,沉沉闭目,又在缓睁双眼间,轻舀上了肥料。
——他还不想死心,仍期盼着这株茶花再次盛开。
——天还未暖,尚未到万物复苏之刻,自然也值得他去期盼。
不过,他在心中已然做下决定,若眼前的茶花再难展容,他必会重提齐烈旧案,为齐烈、顾英鸢夫妇昭雪,哪怕万劫不复,虽死犹荣。
“观此花,似已看到了老朽的尽头,只是这尽头仿佛也没那么可怕,不过是残枝残叶,瘫陷进泥土里罢了...”他侧眸一笑,“王妃,今日你来早了...”
“若非今日早来,岂不也看不到太师的忧伤...”沈安若微微一笑,“安若很享受这份早到,因为,往日来沈府教书的先生都不曾早到过。”
“一日之计在于晨,朗朗书声破静晓。书院不容女子,教书先生也只会在教完书后,再赶赴沈府教王妃你读书写字...”赵衍缓叹,“这是世道的不公,却也是王妃的福气,否则,王妃怕是连识文断字都做不到...”
沈安若暖笑点头,“父亲曾说过,他虽是武将,却也希望我能饱读诗书,博学多才。因此,父亲也为我请过多位先生,授以琴棋书画。”
“说来也惭愧,我虽学过很多,却无一门精通,只得有负师恩了...”
“为何要说有负?”赵衍淡笑招手,示意沈安若随其身后,“其实,世间诸事并无辜负,只是那时那刻理不清头绪,舒缓不了心绪罢了。随后想起,自也能明白其中因果,自有平衡之法...若真平衡不下,只当是上一世的恶果,便也能静心了...”
“与其说是辜负,不如说是一场成全。所成全的也并非只有欢喜,悲痛、伤感、妒恨等等诸感,也需要去成全。”
沈安若,惊道:“若按太师的说法,伤害你的人,也是在成全你了?您这又是什么谬论...”
赵衍负手于后,“没受过伤害,又怎会知晓暖意...有时,即便是伤害,也不要忽略他人的善意。”
“这世间诸事,不该以短暂感受去决定好坏,需经过时间沉淀,更要去了解他人是在何种处境下做出的决定。未经他人苦,莫劝其宽容。”
“这话,可能有些扯远了...还请王妃莫怪...昨日,镇北王一番痛斥,老朽已知错在了何处...”
“什么?”沈安若,愕然道:“昨日,齐麟何时来的赵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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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衍,说:“应是在他回镇北王府之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