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显宁侧身怒视,振臂挥袖,“荒谬!镇北王如此血口喷人,可有实证?”
齐麟,道:“林烁是张大人的门生,这一点没错吧?”
张显宁,冷冷回道:“算不上什么门生,不过是与本国舅私下多走动了些...我大襄律法可有规定,朝臣私下不可相互来往?”
“这倒没有...”齐麟,说,“可,账册上的标记却直接指向着张大人啊。”
他突得朝萧文景,拜道:“陛下,可还记得臣呈上的账册中频繁出现的竹叶图案?”
萧文景点头,“那日,镇北王将京畿大营近三年的采买账册交于朕后,朕的确在账册中见到过竹叶图案...”
齐麟,道:“账册中竹叶图案出现的次数不但多,且还极有规律。基本上每半月就会出现一次,其数额巨大,也是京畿大营的主要支出。臣一开始对那竹叶图案也是毫无头绪,直到臣得知张大人有一处院子名为“竹园”后,才渐渐明白其中含义。臣已问过“竹园”管事,每半月林烁必会到“竹园”一次,每一次都会拉上一车货物,其货物便就是林烁倒卖苍山铁矿的部分赃银。”
“一派胡言!”张显宁忙拜道:“陛下,“竹园”的确是臣的,林烁也的确给臣送过一些山货野味,但,那也只是些山货野味,并不是什么赃银。”
齐麟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容,轻声说道:“山货野味?呵呵,据本王所知,景都城外的确有些地方可以打到野鸡和兔子。即便,这些野鸡和兔子数量众多,恐怕也难以满足每隔半个月就要给张大人您送上整整一车的需求吧?”
他的目光若有所思地扫过张显宁,似乎想要透过那张虚伪的面具看清背后隐藏的真相。
“依本王看啊,林烁为张大人送去的的确是山货野味,只是那山货野味皆取自苍山,且还是沉甸甸的、会发光发亮的那种...”
张显宁,气急败坏道:“齐麟,我且问你,你可曾亲眼见过车上是何货物?”
齐麟自若摇头,表示不知。
张显宁,又道:“那我再问你,你说你私下询问过我“竹园”的管事,管事可有明说车上拉的就是银两?”
齐麟再次摇头,表示没有。
张显宁,继续道:“既然,你都找上我“竹园”的管事了,可有从“竹园”拿到其他罪证?”
齐麟依然摇头,只是他这次没再沉默,“本王相信,很快就能拿到张大人的罪证。”
“靠严刑逼供吗?”张显宁猛地回身,拜向萧文景,“陛下,臣要参镇北王,臣在“竹园”的管事已失踪多日,现下镇北王的话已然表明正是他囚禁了臣的管事。”
“这...这...”萧文景言语迟疑,多次看向齐麟,“镇北王,可有此事啊?”
“回禀陛下,确有此事。”齐麟,坦言道,“臣不光囚禁了张大人安排在“竹园”的管事,还打算将张大人之子张少卿也一并抓了。”
“大胆!”张显宁凑上齐麟,狰狞道:“齐麟,你是疯了不成?此事与少卿又有何干?”
齐麟微微一笑,“张大人莫慌,本王刚刚一时情急,说错了话。本王并不是要抓张少卿,而是请...请少卿公子来本王的王府一叙。贵公子虽比本王小几岁,可也差不了多少,本王想着应该能与贵公子聊上几句吧...”
“陛下!还请陛下明鉴!”左相方乘贵“噗通”跪下,哀求道:“陛下不可再任由镇北王胡作非为了...镇北王一回景都便越过律法在一酒楼中杀死了林烁,现又想对国舅之子张少卿动用私刑。微臣的小女儿方怡刚怀上张少卿的骨肉,难道陛下就眼看着小女丧夫,腹中孩儿一出生便无父吗?”
其他朝臣见到这一幕,眼神纷纷瞄向了太师赵衍。
只见,赵衍坐在那里稳如泰山、纹丝未动,部分朝臣才微微缓动身子,陆续跪身,"恳请陛下对镇北王严加管束,不能再任由他肆意妄为了!"
这些大臣们齐声说道,声音响亮而坚定。
此时此刻,萧文景却显得有些茫然失措。
他缓缓地从龙椅上站起身来,双臂似抬非抬,双掌似展非展,终是停滞在半空中,无法完全舒展。
他的脸上充满着困惑和无助,他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眼前的局面。
面对群臣的跪拜和请求,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也涌上了他的心头。
齐麟反倒表现的极其随意,他先是在跪下身来的朝臣旁走动了一圈,又频频俯身仔细看着每位朝臣的脸,最后来到太师赵衍身旁,用胳膊肘戳了几下赵衍的身子,其眸光却依旧俯视着跪身的朝臣们,“太傅,本王真如他们说的那样需要严加管束吗?本王也只是想请国舅爷家的公子到王府品茗赏花,怎就成了要动私刑呢?”
“这些朝臣对本王妄加揣测倒也没什么,可他们却也在逼着陛下对本王下诏问责啊...如此行径,算不算是在逼宫呢?”
已跪身的朝臣们闻言,如遭雷击,额头上冷汗涔涔,他们面面相觑,眼神中充满了惊惧,甚至还有几位朝臣如惊弓之鸟般骤然站起了身子。
“别!该跪着还继续跪着,本王眼不瞎,都看着呢...”齐麟戟指指向几位起身的朝臣,频频晃动,“你们这算什么?临时变卦?还是突然倒戈?”
“你们该有的政见呢?你们该具备的忠勇呢?既然,你们觉得本王有错,为何不坚持己见继续跪下去呢?就你们几个聪明、反应快,懂得保命吗?!”
他突得朝殿外的侍卫喊道:“来人啊,将这几位懂得保命的大臣拉出去斩了!”
多名侍卫还真握着腰间佩刀,小跑到了殿内,可他们也着实不敢听从齐麟的命令,只得呆望着萧文景,等待圣裁。
萧文景缓缓地坐回龙椅,沉默不语,仿佛整个朝堂都被他身上散发出的威压所笼罩。
过了一会儿,他才慢慢抬起头来,目光冷冽地扫过下方的侍卫们,然后轻轻挥了挥手。
"把他们带下去,杖责五十大板后赶出皇宫。"
他的声音平静而低沉,却让人无法忽视。
刚刚起身的朝臣一听,脸色瞬变,身体开始不由颤抖,甚至有些人的牙齿已在打颤。
"陛下,臣冤枉啊!臣罪不至此啊!" 一名朝臣哭喊着扑倒在地,其他大臣也纷纷效仿,一时间朝堂之上哭声一片。
然而,萧文景对这些求饶声充耳不闻,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龙椅上,眼神冷漠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似乎这些臣子的生死与他毫无关系一般。
“陛下,这些朝臣无非是想求一公允,以免镇北王过于嚣张跋扈,肆无忌惮啊!”就在此时,张显宁也跪伏在地,想要做最后的挣扎,“若,只为公允就要被革除官职,遭受杖刑之罚...恐怕,日后朝堂之上再也没人胆敢对陛下直言进谏了!”
“公允?”齐麟步步地朝着张显宁走去,弯下身子说道:“这些朝臣方才可说出公允之言?可有各抒己见?在没有任何证据、任何陈述的情况下,仅仅是附和左相方乘贵的请奏,这也算是直言进谏?!”
“好,就算是直言进谏。即便,他们与左相方乘贵的看法相同,那他们后来为何又要起身呢?不是直言进谏吗?不是只为公允吗?怎么,听到本王说出‘逼宫’两个字时,就可以将公允抛诸脑后了吗?保不齐哪天北戎大军攻破景都,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向北戎将领跪地求饶吧?!”
张显宁猛地抬起头来,双眼圆睁,满脸涨得通红,他用尽全身力气嘶喊着:“齐麟!你休要信口胡言,混淆视听!!”
齐麟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他的声音冰冷而又尖锐,仿佛每一个字都能穿透人心,“本王混淆视听?哼,张大人为何不提一提那些朝臣们的丑态?他们一见风头不对,便立刻改变立场;各个贪生怕死,简直令人不齿!”
他顿了一顿,目光如炬地盯着张显宁,继续说道:“要说公允,张大人难道不知自己早已深陷泥潭吗?林烁贪墨一案张大人可是牵连甚深啊,本王有理由怀疑林烁的种种行为皆是受了张大人的指使。如今,张大人疑似这起贪墨大案的主谋,竟还妄图办理此案,岂不可笑至极?!”
他的话语如同一把利剑,直直地刺向张显宁的心窝,让他无法反驳。
一时间,朝堂之上鸦雀无声,众人皆被齐麟的气势所震慑。
萧文景微微闭起双眸,深吸一口气后,又轻轻地呼出一口浊气,再次朝着那几名侍卫挥了挥手。
侍卫们心领神会,毫不留情地架起跪身又起身的几位朝臣。
这些朝臣面露惊恐之色,试图挣扎反抗,但,他们的力量远远不及训练有素的侍卫。
最终,他们被强行拖向殿外,一路上发出阵阵惊呼和求饶声,随着他们渐行渐远,殿内也彻底陷入了一片死寂。
此刻,张显宁心中充满委屈和无奈,面对镇北王的逼迫,他感到自己处于极度危险之中...
——只在顷刻间,只在跪身起身间,几位朝臣便成了牺牲品,这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
——他必须要去争,为自己去争。
“陛下,微臣近日一直忙于彻查林烁贪墨一案,并已掌握了确凿证据,这些证据均直接指向尚书列曹侍郎闫旭。原本微臣计划待所有罪证都梳理清晰之后,再恭敬地呈交于陛下,但未曾料到,今日镇北王竟如此步步紧逼,丝毫不给微臣一个自我辩解和证明清白的机会啊!”他满脸惊惧之色,言语中也带满了哀求:“恳请陛下再多给微臣一些时间,让微臣自证清白!”
萧文景微微抬眼,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疲惫之色,他用低沉而轻柔的声音说道:“朕有些倦了……关于林烁贪墨一案,就交给三司来共同审理吧。镇北王你可全程参与其中,确保审判公正。好了,你们都先退下吧……”
他的话语虽然简短,但却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威严,让人不禁心生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