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篁镇很大,不知从何处算起,更不知从何处截止。
或许,看到千亩良田便已在其中,因为林中人已在躬身拜别。
他依旧无声,好似与之前判若两人,再无了不可一世的狂笑。
齐麟本想唤下他,可他离去的很坚决,冰冷的背影能将所有言语冻结。
回望刚走过的密林,其高度已是之最,再无高出林木的建筑,也再无林间的凶险。
在齐麟看来,此地算是一处世外桃源。
没有厚厚的城墙,密林自成天然屏障;没有景都的繁杂,农舍草屋偶有人家。
这是一处足以放飞自我的地方,蓝蓝的天对应着绿绿的田野,白白的云映射在田间水渠中如梦似幻。
可,齐麟没走两步,便犯了难。
——若想在如此大的地方找到沈安若,就如同大海捞针,他还真不知该从何处着手。
他不得不向田间农作的一位大娘走去,“大娘,您可见过一行五人从此路过?这五人中,还有两位绝美的姑娘。”
他本满脸笑容,恭谦有礼。不料,大娘却对他视而不见,只顾挥舞锄头。
“大娘,您听的见吗?”他再次呼唤,也凑上轻戳了一下大娘弯曲的后背,回过头来的大娘先是一脸惊恐,随之猛地摇起了双手,“嗯嗯”间频频指向自己的舌头。
“她...是在指自己不能说话吗?”月华不禁一语,随后展望远方,“前方百丈外还有一农户,不如我们换个人问问。”
齐麟点头,躬身一礼朝大娘拜别。
走过百尺,他还不忘回望大娘,见大娘继续挥动着手中锄头,他也加快了前行的速度。
为了避免再次无果,月华先行发唤,“老伯,敢问秋篁镇在何处?”
老伯侧身望来,用搭在肩头的粗布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笑道:“你们所处之地便是秋篁镇。”
随之,他颤抖着双腿,朝一旁草亭走去。
草亭有茶,木桌上还放着一把蒲扇。
他没有当即坐下,反倒招呼月华道:“你们一定渴了吧?快来喝口凉茶吧。”
齐麟见状,躬身一揖,“有幸,有幸。”
老伯打量了一番齐麟,继续笑道:“想必,您就是县老爷新请来的贵客吧?”
“您呀,还真有些与众不同,往日来此的客人都会带上数箱银锭,您带来的却是一支军队。”
他说罢,已笑得更灿,“其实呀,您大可不必这般。我们秋篁镇既无盗匪,也无罪大恶极之人。凡事呀都有公廨之人主持公道,自可无忧也。”
“哦?”齐麟,诧异道:“此处经常会迎来客人吗?客人也皆会带来大量白银?”
老伯大笑,“贵客,您又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呢?能来我们秋篁镇的人呀,不都是想去“仙乐坊”中耍一耍嘛。”
“耍一耍?”齐麟眉宇紧锁,“怎么个耍法?”
老伯为齐麟等人添上冷茶,略显得意道:“自然是想怎么耍就怎么耍了。”
齐麟沉默。
月华接着问道:“老伯,您可见过一行五人从此路过?”
老伯,爽快道:“见到了,见到了...”
他突又沉下脸色,缓慢地说:“不过,这五人比你们还要怪异...”
没等月华再次开口,他已摇头淡笑,“想来,各有各的道吧。有些人呢会明目张胆地带着白银而来,而有些人呢也会隐藏着身上的银票。姑娘所提到的那五位客人呀既没带成箱的银锭,也看不出身上揣有厚厚的银票,但,她们所骑的马皆是难得一见的战马,每一匹啊都价值不菲呀。”
“其中有一位姑娘,真乃惊为天人也。这姑娘不仅气宇轩昂不输男子,所骑的也是一匹通体黝黑,四蹄雪白的乌骓马。”
他顿了顿,似有片刻思索,“应该就是绝世乌骓吧...古书有云:通体黑缎子,油光放亮,唯四蹄白得赛雪,背长腰短而平直,四肢关节筋腱壮实,名唤“踏云乌骓”。”
齐麟,忙道:“你可知她去往了何处?”
老伯缓缓看向齐麟,仿佛还在想象着乌骓马该有的模样,他淡淡一笑,“贵客,您这一问就有些多此一举了,除了“仙乐坊”还能去哪呢?”
齐麟下意识地朝远处望去,“这秋篁谷一马平川的,谷内也无任何天然屏障。“仙乐坊”乃接待各方宾客之所,应十分壮观才是。可这...”
老伯,畅笑道:“您是想说,连一间像样的客栈和酒家都看不到,对吗?”
齐麟,点头。
老伯笑声不停,也在笑声中坐下,他这一举动是打算要与齐麟好好唠唠,“俗话说: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无所见,一切不着。贵客之所以看不到,皆因只在此山中呀。”
“其实呀,秋篁谷和别处无异,也有山水林野,更有凹凸之地。贵客刚穿过瘴气密林,也会很自然地认为谷内平坦至极,再无遮遮掩掩之处。其实不然,实属别有洞天,巧夺天工啊。”
齐麟再次望向远方,皱眉道:“您是说...只有走近了才能看到原貌?那“仙乐坊”就隐藏在看似一无所有的地方?”
老伯灿笑,“您怕是看不到原貌咯...您啊行至此处就已心迷,越往里走也只会迷上加迷。可,恰是这“迷心惑骨”,才又是我秋篁谷的神奇所在呀。”
一语落下,他也指向了远处的石林,“在那高低错落、奇形怪状的石林后方,就是您此次要去之处。”
齐麟连忙起身拜谢,“有劳老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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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石林,溪声潺潺,与鸟鸣交织成天籁。
不见溪流,不见飞鸟,茶香酒气已令人神往。
绕过石林,粉装树果伴着枫红,偶有老翁垂钓,湖面多停画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