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持剑向上,挡下齐麟的剑锋,随之弓身旋腿,避免齐麟落身后再顺势出剑;接着蹬脚后移,两人也就此拉开了距离。
齐麟惊奇地发现,顾念竟能次次破解掉自己的剑招,好似对自己的招式早已了然于心。
这恰又是最不可能的事,因为他所学的剑法本就是残缺的,亦是儿时母妃所授。
据当年顾英鸢所说,这套剑法的确出自凌霄派,亦是凌霄子自悟而出。
凌霄子没将这套剑法传给齐烈,也未正式传给顾英鸢。
因为,凌霄子本是练枪的,“凌霄枪法”也是他的绝技。
只是到了暮年,他就不喜枪法了,好像是因持枪杀人太过明显,能被人提前察觉意图,杀死对方的几率也会大大降低。
他不传齐烈和顾英鸢这套剑法,也全因他想让两个徒弟成为堂堂正正的大将军,长剑在沙场上本就处于劣势,更何况是见不得光、平日里只能藏在腰间的精钢软剑呢?——难免有失磊落。
顾英鸢只见过凌霄子演练过两次此剑法,像是有意传授,却也是无声的默许,甚至所演练的剑法连个名字都没有。
顾英鸢倒是记下了全部剑招,也时不时地练习,可穷其一生也未能悟出半分剑意。
无剑意的剑法,必然杂乱无序,就相当于被围困的蚂蚁般只能原地打转。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这套剑法配上“蛇吻太常”剑后,又不失为一套绝好的保命剑法,拔剑式也是这套剑法的精髓所在。至少,顾英鸢是这样告诉齐麟的。
至于,凌霄子为何要自创这套剑法,也有着一段被人津津乐道的故事。
相传,前朝末年,除了贪官污吏横行外,各地还涌出了很多军阀势力。
所谓军阀势力也不过是原本驻守各地的将军相继自立,仗着手握兵权,互相攻伐罢了。
只是,对于江湖人来说,贪官污吏并不可怕,自能潜入府邸,查其行踪,取其首级。
可各地自立的将军就不一样的,他们身边不仅有重兵把握,其破坏力还极大。
贪官污吏就算再坏,所祸乱的也不过是一方百姓;而,自立的将军就不一样了,攻伐之处必定横尸遍野,寸草不生。
当时,颇具盛名的凌霄子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得道高人,多地自立的将军想要求上一卦也通常会重金相邀,带满诚意。
据说,起初他是毫不动心的,后来也去过几处将军的营地。
他以一招拔剑式接连斩杀了前朝数位将军,终死在乱军之下。
若不是齐烈与顾英鸢随后崛起,成为大襄开国皇帝萧正则的左膀右臂,恐“蛇吻太常”剑还流落在外,难回正主之手。
齐麟自修习这套剑法以来,虽也着重练习过拔剑式,可他随后不经意地将“凌霄枪诀”融入剑法之中,竟发觉别有一番威力。
这也不足为奇,一套无心法和剑意的剑法,无论融入何种心法口诀都会生出魂魄,无形散乱之剑也会成为有形之剑。
剑有形,则剑意自显,这就好比一条路,只有得知路通往何处,才能准确地到达要去的地方。
现在,齐麟已打算使出拔剑式,他不知顾念是否也能同样使出,但,若顾念真与凌霄派有渊源,也定不会死在拔剑式下。
两人相继闭眸,又在蓄力待发之刻眸光发亮,皆纵身一闪,朝对方斩去。
可惜的是,顾念输了。
“你...你居然还会后招...”
他在瞠目结舌间发出一问,却也被齐麟从侧方抵住了脖颈。
再看他手中软剑,已在片刻间断裂,断裂的剑锋垂直落地,齐麟也持剑移正了身形。
“如果本王没有猜错的话,你是母妃收养的另一个孤儿吧?”
顾念颤眸,瞬间做出想要逃离的举动,但,齐麟已将剑锋抵住了他的咽喉,他也断然无法动身。
“你之所以会输,是因为你只看重拔剑式,你的剑法虽略有剑形,却也终是无根之剑。但凡,你这些年再能自悟一二,也不会输得这般惨...”
顾念,森然道:“王爷就这么肯定我是顾侯爷曾收养下的孩子?”
齐麟歪脖,勉强一笑,“自本王知晓身侧有十八女将存在后,就一直有一个疑问。母妃既能收养十八位女孤,为何就不能收养一位男孤呢?”
“要知道,男孤长大后,可比女孤有用得多。这并不是性别歧视,而是单从上阵杀敌上讲...”
“刚巧,前阵子本王在秋篁谷时,得知边镇曾有母妃留下的暗网。要说这暗网,可真是神秘至极,就连本王也前所未闻。可今日见到你后,似也一切明了了。”
“你也不必再装了。拔剑式乃是不传之秘,师公凌霄子断然不会将其传授于你。因为师公死时,怕是你还未出生吧...也只能是母妃亲授。”
“你若是暗网头目,习得拔剑式也在情理之中。你无需上阵杀敌,“凌霄枪法”于你而言也受益不大,但,能有腰间的精钢软剑防身,应也再无敌手。”
顾念,淡笑道:“再无敌手?王爷怕是忘了,您刚刚才断去我的剑。还有,顾侯爷只收养女孤倒也不足为奇,只当是提前为王爷您选妃了。”
齐麟,笑道:“本王能斩断你的剑也属正常,谁让本王天资聪慧,与众不同呢?”
顾念撇嘴,嫌弃之意更甚。
“好了,本王可没那么多时间陪你闲聊。说吧,你来见本王所为何事?”
顾念,缓慢道:“假如我说,我真的是来和王爷喝酒的呢?”
齐麟撤剑,不耐烦地摆动着臂膀,道:“喝酒?只为喝酒就能使你暴露身份?你当本王是三岁孩童吗?”
“本王不管当年母妃到底收留了多少男孤,你能来见本王定也是暗网中能做主之人,又何必这般绕弯子呢?”
顾念含笑摇头,道:“王爷这脾性果真是着急了些。也罢,还请王爷回答属下几个问题。”
齐麟惊眸,“是何问题?”
顾念,说:“假如,远在琴川镇的百姓想参加王爷这次举办的文武科举,却被当地县老爷阻截不得出镇,王爷会如何做?”
齐麟愣神,良久后才从口中崩出一字,“杀。”
顾念,又道:“再假如,琅坊镇的百姓也想参加文武科举,可当地县老爷却屠了他们满门,还扬言谁若参加科举就灭其全家,王爷又当如何?”
齐麟似已恍惚,眉眼微颤,恨恨道:“杀!”
顾念,继续说:“再再假如,幽兰镇的百姓同样想参加科举,县老爷表面支持又是赠金又是送行,可还没出镇多久就被山匪劫杀在半道上,王爷又有何感想呢?”
齐麟猛然喝道:“够了!任何残害百姓的官员,本王皆会灭其满门!”
顾念,大笑,“王爷在这桃花林中偷闲,又要如何去灭?难道,要让王妃沈安若去灭吗?暂不说,王妃的小腹已然隆起,就单说王妃连日来每每进食都会作呕不断,也断不能长途跋涉吧?”
齐麟,怒啸道:“好你个顾念!你可真行!你们暗网早知此事,为何不早早来报,现在死了这么多人,你又要让本王如何收场?”
顾念,沉声道:“不死人,王爷又要如何锄奸?这话虽不近人情、冷血无情,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眼下,离王爷您定下的文武科举之日还有十日左右,如果不能及时制止恶行,恐王爷所施行的科举制度也会成为笑话。”
“地方官员之所以阻碍百姓参加科举,除了怕自己地位不保外,恐还和景都皇城有所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