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音阁,向来是兰花门里的重地,虽然座落于尘香俗客的兰花坊内,但有一道薄薄的院墙相隔之后,便与这皮肉场中的粉黛嚣闹断绝。有一丝肃穆,有一点神秘,以静换境,如真如幻,仿似内心深处那座偶尔清明的灵台。
听音阁里能传出的,向来只有肃杀之令,天籁之音,没想到今朝居然画风一变,从里面传出来的,是一声接一声的越来越响的市井粗语。
香香笑嘻嘻的在旁看戏,不禁有点奇怪。
这两个冤家以前向来都是一言不合便要动手,今天这是怎么了?吵了半天,闲话一句比一句难听,但手上偏偏就能克制,居然还都能保持坐着不动,连相互掼杯子的意愿都没有。谭秋萍骂得累了,顺手抄起茶几上的杯子,“咕咚”一口,然后杯子一放,继续骂。
这就让人看得有点戆特。
啥个意思?骂人能过瘾吗?
再又过了一会儿,王二毛不得不败下阵来。
他本就不擅长这个,翻了半天花头,肚皮里已经词穷,再也没有了新鲜玩意儿。吵相骂就是这样,当侬翻来翻去没话再讲,只能反反复复地输出几个简单的脏字时,那就已经跟泼皮无赖没啥区别了。而王二毛,输了嘴仗的同时,不想再输掉自己的人品。
他有点后悔,早知这样,刚才还不如选择动手呢!至少输的没这么快,对面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赢的满面风光!
唉!肯定是被她这两道会跳舞的眉毛影响到了!
王二毛眼睛一闭,脑海里,两道眉毛化作两条蚕宝宝,还在拼命地勾刻着各种图案。
……
胜负已分,谭秋萍满面红光,神采奕奕。
香香摒不牢,笑不动,“今朝哪能改了性子?我是没想到,侬只嘴巴这么来塞!”
谭秋萍笑着摇了摇头,“还有正事体没办咧!不能动手。”
这句话一讲,王二毛也要厥倒。
他抬起头来横了谭秋萍一眼,“侬也晓得还有正事体?”
没想到这两条眉毛又跳了起来,王二毛只好点下头去,眼不见为净。
香香看自家老公吃瘪,又好气又好笑,谈不上肉麻吧,总要设法帮他解围。
“我被你们一搅,已经完全没了思路。暗卫这个名字我以前听都没听到过,江湖上就算有人认得,也要像姑姑那样的级别了。这种人,以阿拉的见识,都不一定晓得人家的名字,现在还能留在上海的,那就更少。再讲了,就算打电话到香港去问姑姑,她能猜到,讲出名字来,阿拉又要哪能才能应证呢?”
谭秋萍被她一番话将思路拉回了正事体上,听罢,深有同感。
“就是讲呀!老同盟会里的这点人,我想了一圈,死都死的差不多了,剩下来的,不是在重庆就是在国外,啥人还会留在上海?留在重庆的,汪精卫求不着,飘在海外的,人家也早已经没了胃口来管你们国内的这点破事。就算褚民谊他们现在拿着重金重礼托上去,又能有啥个用场?不要讲人家睬都不会来睬,就算是虚应付事,答应帮着来调解一下,侬认为汪精卫他们会得相信伐?要去指望他们,还不如烧两支香去求求菩萨。”
王二毛刚刚打嘴仗吃了瘪,现在指望她们去想的两条路又同时断掉,火气又有点上头了。
“那就是讲,阿拉的行动索性取消掉咯?”
香香看他气色不对,忙宽慰道:“其实么,也不一定真的像侬想象的一样。褚民谊他们不一定能寻得到另外一条线呀!”
没想到王二毛这次却是坚定地摇了摇头,“我可以肯定,他已经寻到了。”
“为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