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通海收回思绪,对着梅剑之又道:“你既已记下这经脉要穴,那老夫来考考你,你便以这丘三望来试验吧。”
梅剑之微微一愣,稍作犹豫,他虽已将经络穴道记下,但要自己亲自摸准穴位并点了穴道,只怕出了纰漏,再叫丘兄弟痛楚难忍,心中只觉过意不去。
却听丘三望鼓励道:“梅兄弟,你尽管放胆一试,关师祖在此,便是哪里错了,即刻改正便是,难不成还能一指将我点死了?”
梅剑之瞧丘三望言辞恳切,眼含期待,对己全无半分不信任,心中不禁感动。自常山镖局惨遭血洗之后,往日那些吟诗作画、游山玩水的旧友,无不避之唯恐不及,生怕沾染上半点干系,再受牵连。梅剑之与鹤老翁浪迹江湖,更是落魄至极。那鹤老翁行为怪异,有食则食,无食则偷则抢,行径无常,全无半点宗师之迹。旁人见了他们二人邋遢模样,嫌弃躲避尚来不及,哪里还有人愿意与之成为至交好友?
这时见丘三望虽与自己相识不过两日,却待己如故,梅剑之心中感叹:“这位兄弟与我不过是萍水相逢,却对我如此信任。呵!老天待我梅剑之不薄,无论何等险境,总能化险为夷,又让我遇见了心思纯净的丘兄弟。待离开此地,定要找个良机,与他结为兄弟!”
关通海哪里管得他二人心思,不等梅剑之答应,便指挥道:“点他麻穴。”
那麻穴,顾名思义就是一旦击中期门、章门、肩井、血海、精促等穴道,便如中了麻醉之术,四肢难动,即可做来镇静安神,与敌人对招紧急时亦可一记制住,极是奇妙。
梅剑之略一沉思,手起指落,点向丘三望肩颈交界处的肩井穴。丘三望却只是微微一笑,似乎未受丝毫影响,调侃道:“你这一指轻飘飘的,怎能制住我?”原来梅剑之心中顾忌,唯恐下手太重,令丘三望痛苦难当。却不知以目前自己的内力修为,虽比同龄的武林之辈稍胜一筹,却也未到一触即封穴道的境界。除非是如崆峒二老那般内力雄浑,或是自幼学得点穴之法,通熟窍门之人,方能轻抚即中。
梅剑之脸上一红,又再施了几分力,重新朝丘三望肩井穴点上,口中并道:“丘兄弟,得罪了。”
但瞧丘三望闷哼一声,身子便立时酸麻,朝一侧斜去。
关通海点了点头,又道:“解开。”
梅剑之应声,朝丘三望肩井穴上重新按去,却不是一触即了,只瞧他揉按片刻,酸胀郁滞之感全无才止。
“再点他晕穴、哑穴。”关通海道。
梅剑之一点一解之下,渐得要领,此时再不必思索,瞬即拍下丘三望胸胁华盖穴。
三人如此反复演练,关通海一边喝令,一边悉心指点。梅剑之与丘三望两人,互为靶子,相互点拨。半日光景,两人皆是心领神会,丘三望原本只记得三五成,如今在实践之中,也已记下了十之八九。
那一旁的虚子显早已醒来,瞧关通海指点二人功夫,兴致盎然,不便打扰,独自朝着溪流下行方向往前探出七八里地,待得返回原创,关通海已教授完毕。
丘三望在山中三年所学,竟不如这时半日之授,心中自是欣喜若狂,于草地上欢跃如飞,一会儿呼呼喝喝两招崆峒派散拳,一会儿又和梅剑之比划拆解,尽兴之后,方觉自己失态。忙不迭地烤了野兔肉,分与二老及梅剑之。
四人吃罢兔肉,困意陡升。梅剑之此时开口道:“关前辈、虚前辈,二位体内毒素已过三日,不如让晚辈为二位前辈运功,尝试将毒素逼出。”
虚子显心中仍有气,故意说道:“既然你这身内功都是同关师弟所学,那便先治他好了,总归做你师父,老夫是不配的!”
梅剑之不想无心之拒,虚子显竟当了真,记到此刻。梅剑之脸上一阵火辣辣地,正待开口,关通海却抢先一步道:“好啊,妙啊,梅小兄弟,不必理会那小心眼的老匹夫,先为老夫运功吧!咳咳.....”
转瞬之间二人又要斗起口角,梅剑之连忙提气运劲,将手掌贴上关通海胸壁之间,但觉体内真气充沛活跃,一转丹田,一股热流便自任督二脉奔涌而上,如山火燎原般迅速遍布双臂,再从掌心送出。
虚子显和丘三望不敢打扰,静静在一旁观着。约莫半个时辰过去,只见关通海那原本苍白如纸的面庞,竟缓缓泛起几分血色,额上与下颚的红肿亦逐渐消退。梅剑之体内焚云真气流转不息,周身发出灿灿红光,薄汗如雨般浸透衣衫。
虚子显瞧在一旁,忽而须眉微皱,忽而又展眉,嘴角微动,及不易觉察地笑了一下。便这细微至极的动作,已被丘三望尽收眼里。那丘三望面无表情,怔怔地瞧看了虚子显两眼,又侧目瞅了眼尚在运功逼毒的梅剑之,那双凸出的大眼滴溜溜转了两转。
转眼又两个时辰揭过,已是夕阳西斜。自梅剑之在溪边救起崆峒二老,已是三日光阴匆匆而过。虚子此刻已是力竭神疲,毒气侵心,昏沉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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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间,但听“哇”地一声,关通海突然从口中喷出一口黑血,洒在地上。嘴里呜呜泱泱地不知说些什么。
梅剑之见状,心头一惊,急忙问道:“关前辈,您怎样了?”
关通海定了定神,大呼两口气,只觉胸口肺腑已不如先前那般痛楚,一股浩瀚真气游荡胸腔,说不出的舒适。
那丘三望一刻也不敢稍息,紧紧盯着梅剑之二人。这时定睛凝视关通海,忽然面露喜色,道:“关师祖,您额上那道黑记,似乎浅了许多!”
梅剑之闻言,缓缓收回真气,让其在丹田周围运行两道周天,待自觉气息无碍之后,方才起身前去细看。果不其然,关通海那原本深邃如墨的长痕,如今已淡去不少,原本蔓延至鼻梁山根之处,此刻已缩短至两寸,仅附在两眉之间。
梅剑之眉头微皱,凝视着那道几乎难以察觉的黑线,心中疑惑未解,还未启口,便听关通海道:“老夫体内的毒素已减轻许多,梅小兄弟,你实在是老夫的救命恩人啊!”他手指着自己眉心那淡淡的黑痕,见梅剑之面露迷茫之色,继续说道:“此毒怪异,老夫也瞧不出到底是身中何毒,若要想尽除,恐怕非得寻到那五毒教的小丫头不可。但梅小兄弟你以焚云真气,将老夫体内毒素已逼出大半,只需每日自行运功,假以时日,总能祛除殆尽.....”
他说着,转头望向虚子显,那虚子显已然倒卧于地,不省人事。关通海心中一惊,急呼一声“啊哟”,连忙将虚子显扶起。只见虚子显口唇发黑,脸色苍白如纸,全无半点血色。梅剑之见此情形,心中一凛,哪里还顾得上其他,立即运起焚云心经,为虚子显驱毒疗伤。
虚子显遭毒蜂蛰了一处,体内毒素与关通海比起,反而轻上几分,只因拖得太久,才致扩散侵入心肺。
关通海心中焦急,却也暗自咒骂:“这老匹夫,一把年纪了还如此逞强,老夫武功自是比你深厚,何须你来谦让?”他回想起适才虚子显无缘无故的发怒,几人都道是梅剑之推三阻四,不愿拜其为师,才使得他怒不可遏。然而此刻静心细思,那番话却是有意为之,目的是让关通海先行运功驱毒,脱离险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