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水笙笑颜如花,道:“小女子劝二老还是少生闲气,免得毒入心肺,到时解药也救不回了。”
梅剑之心中又怒又悔,暗自责怪自己先前心软,未能及时出手制住此女,以致生出变故。此刻他恨不得立刻跃起,一剑刺穿莫水笙,但见丘三望被她挟持在前,若强行出手,势必先伤及无辜,只得咬牙切齿地问道:“你究竟想怎样?”
莫水笙道:“你将小女子带去慕容山庄,便放了他。”
此言一出,梅剑之顿时惊诧,料想莫水笙能执掌五毒教,定有不凡之能,怎会求助于人,进入慕容山庄?他却不知,那山庄四周布有奇门遁甲之阵,寻常人等未及湖心,便被山庄弟子驱回;即便是稍有本事的江湖豪杰,亦多有被困于深林大阵之中者。梅剑之素习五行数术,颇有心得,方能于与鹤老翁、北刀王林同念爷孙一同免陷阵中。
而莫水笙生于西南边陲,对中原文化所知甚少,更未闻此等奇阵之名。她曾试图在途中擒拿几位江湖游子,却不是被困阵中,便是趁机逃走。直至遇见何家庄的杨湣齐,才得以尾随其后,渡过湖中岛屿。杨湣齐虽贪恋美色,却尚有思辨之能,料定莫水笙入慕容山庄必有不轨之事。两人暗中苟且,明面上杨湣齐仍是何家庄的乘龙快婿,两家素来交好,他自然不敢轻易得罪。因此,每当莫水笙提及此事,杨湣齐总是推诿搪塞,故而她至今未能踏入慕容山庄一步。
梅剑之心道:“此女心怀叵测,欲入慕容山庄,定是为那沙翁传言而来。她用毒之术,变化多端,无形无色,防不胜防,万万不能叫她混进去了。但我若执意不从,她必以丘兄弟性命要挟。”心中这般犹豫不决,忽然灵机一动:“我与她之前素未谋面,若我坚称不知前往慕容山庄之路,她岂会轻易相信一个素不相识之人会为她引路?”于是开口道:“姑苏慕容,那是何等所在,我梅剑之怎可能去过?莫教主,莫说是我为你引路,此刻我们几人亦是迷失在这群山之中,东西南北都难以辨识。”
莫水笙听罢,心中半信半疑,一双眼扫向地上的崆峒二老,只见他们面无表情,神色冷漠,心中不由泛起波澜:“崆峒派与江南相隔万里,这两人不辞辛劳远道而来,却不是为了那传言,又为得什么?”沉思片刻,又想:“管他们为得什么,即便他们未曾踏入一步,若能助我破解那诡异阵法,亦是大功一件。”遂冷哼一声,道:“好啊,你既不愿,那这三人的生死,便与我无关了。”所指的三人,正是丘三望、虚子显和关通海。
话音刚落,地上的虚子显和关通海,忽地双双起身,虚子显铁笔倒转,疾速欺近莫水笙身盼,刺她脖颈。这一招迅而敏捷,形如飞燕,忽而闪至。莫水笙未及始料,猝防不及,脖颈上登时给那铁笔刺中,现出血痕。她奇痛无比,只觉脑袋一阵晕眩,气血翻滚,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即便如此艰险时刻,她右手紧握发簪,仍抵着丘三望不肯松手。
这一遭变故,梅剑之也委实一奇,原来那莫水笙适才将那团黑乎乎的团状物事击出,自然地落到地上,虚子显离那物事较近,趁着莫水笙与梅剑之周旋,悄然挪动身躯,终于捡到那物,遂将那团状用力塞在身下,以身躯百斤重量挤破外壳,里面咕噜噜、圆溜溜,正是一枚硕大的黑色药丸。当即捏成两团,分给关通海一半,自己服下一半。心想即便半颗解药,无法尽除,也总比此时浑身瘫软,任人宰割的强。
虚子显一招刚毕,未待莫水笙有丝毫喘息之机,又是一招紧随其后。只见他手中铁笔射出幽光,手腕轻转,笔尖如利剑般直指莫水笙头顶的百会穴。百会穴乃人身之要穴,至关重要,若被击中,莫水笙必当场毙命。虚子显这一招,显然是痛下杀手,誓要将这妖女斩于笔下。
莫水笙此时已是无路可退,她挟持着身材高大的丘三望,行动不便,只感到头顶一阵劲风袭来,心中惊恐万分,急忙喊道:“你若杀我,我便立刻取他性命!”话音未落,手中发簪已抵在丘三望的脖颈之上,顿时,一缕血丝沿着他的脖子缓缓流淌。
虚子显将要刺中的铁笔猛地一顿,略微一怔,忽又冷笑两声,道:“这小子的性命,无足轻重,你拿去吧!”话未甫毕,腕劲一挥,再次击上。
“师兄!”
“且慢!”
关通海和梅剑之同时惊呼阻拦,便在此当,梅剑之已迎上,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双手急上,牢牢扣住虚子显即将挥落的右手,那铁笔笔尖已穿透莫水笙头上发髻,再及半寸,便要刺进头骨。
“虚前辈,手下留情!丘兄弟性命迫在眉睫,断不可.....”梅剑之急切地喊道,话未说完,却见虚子显掌力一吐,将梅剑之震得连连后退,难以自持。
莫水笙见形势危急,将身前丘三望往前方猛地一推,直扑向虚子显和梅剑之。丘三望颈上血流不止,气若游丝,加之惊恐异常,几乎无力站立,被莫水笙这一推,双腿顿时失去支撑,向前倒去。梅剑之见状,急忙松开虚子显,伸手稳住丘三望。就在这片刻的混乱中,莫水笙已迅速后撤,头上发髻给那判官铁笔一划,尽数散开,发上银饰“叮叮当当”落了一地,披头散发的便往洞口冲。
关通海见机立动,斜身一晃,挡住了莫水笙去路。莫水笙情急之下,无路可逃,忽地从怀中摸出一枚飞石,手腕一抖,那石子便如流星赶月般飞射而出。关通海断剑给梅剑之借去,此刻手中并无兵刃,无法以剑相迎,只得微微侧身,那飞石便擦着他的衣角飞过,"当"的一声,没入了洞外泥泞的地面。飞石之内本藏着毒粉,只因雨势极大,反而顷刻浇灭。
莫水笙挥石相击,本也无心命中,她知崆峒二老武功卓绝,不敢恋战,转身便逃。关通海突施飞掌,五指如钩,便擒她后颈。刚要触上,倏地胸口剧痛,痛楚如潮水般袭遍全身,眼前景象逐渐模糊,仰天倒下。
梅剑之与虚子显齐声惊呼,急步上前欲扶,未及两步,便刹那间,虚子显状如关通海如出一辙,浑身剧痛,颓然倒地。那莫水笙早已消失在雨幕之中,无影无踪。
梅剑之仓皇地试探二人鼻息,尚有气息,心中浑然不解,适才见得两位前辈气色略微好转,何以不过半刻,便再次晕厥。
外边雷声渐弱,大雨依旧滂沱,哗哗啦啦下个不停。梅剑之守着伤的伤、昏的昏的丘三望、虚子显和关通海,暗暗叹息。那丘三望颈项被刺,好在伤口不深,他仔细查看罢,撕下内衣衣角给他包扎,止住血流,不多时便已好转,面上渐渐恢复了血色。
崆峒二老依旧昏迷未醒,梅剑之逐一运气催毒,只觉二人身若旷谷,真气送进竟浑然无用。他心中疑惑,又催动武当心法太极神功相试,却仍旧是毫无反应。
如此两个时辰过去,大雨已歇,阳光穿透云层,洒下斑斓色彩。梅剑之独自坐在洞口外的大石上,远眺着天际。但见群山连绵,云雾渐散,彩虹横跨天际,美得令人目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