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时候还早,你如果不爱听那些,我们可以聊点别的”,贺春芹央求道。
姜春花只得重新坐了下来。
“就像你说的,这个世界还真是小哦,怎么会在这里遇到你呢”,贺春芹整理着凌乱的发髻,颇为尴尬地说道:“虽然我很高兴见到你,但是有些突发状况,让我实在很难为情。”
“我也一样,觉得很惊讶”,姜春花附和道,她本来还想说“你好像都没有改变,喜欢抢别人的对象”这样的话,担心会引起争吵,惊动院子里的韩卫东,只好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不过,你千万别误会,我可是清白了”,贺春芹郑重地表态道:“如果我明知故犯,那我就不是我爸的女儿。”
姜春花白了她一眼,说道:“自己赌咒发誓,干嘛要带上他老人家。”
“如果我有错,就错在我听信了正彬爸爸的话,以为他死了老婆很可怜,就跟他去了”,贺春芹忧伤地说道:“你应该也知道,我这个人单纯又心软,很容易相信别人。”
姜春花诧异地挑高了眉毛,看着眼前擅长装腔作势的妇人。
“而且不忍心看到可怜的事”,贺春芹补充道。
“你是这样的人吗?”姜春花忍不住问道。
“你不记得了?”贺春芹讶异地看着姜春花,问道:“咱们小时候,我的那些好看的衣服送给了你多少;你家没钱吃饭,我和我弟弟春良给你家送去了多少粮食和吃的;春良为了给你家送煤球,还摔断了两颗门牙,这些你都不记得了吗?”
“我是有一颗苹果,都要用刀切开来分给你一半的人”,贺春芹煞有介事地补充道:“如今回想起来,那是我人生的黄金时期。你应该比谁都清楚的,我小时候的生活多像金枝玉叶。”
姜春花不屑地说道:“对父母来说,孩子都是金枝玉叶。”
“如果我爸爸知道,我现在过得这么委屈,可能会从棺材里跳出来吧”,贺春芹暗暗垂下泪来。
“他老人家在世时,是菩萨一样的善人。他可能会跳出来吧……”姜春花嘴上说着,内心里感恩着贺老爷子,满脸的虔诚。
实际上,她的话只说了一半,后半句“跳出来痛骂你这个闺女是破鞋,自甘下流,玷污了他老人家清白的名声吧”,可是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当年如果我爸爸不是出了车祸,死于非命,我也不至于沦落到这种下场”,贺春芹抹了一把眼泪,继续暗自神伤地说道:“当年整个村子,哪里不是我父亲的土地,有哪户人家不是在我父亲的烧砖厂里工作或者受到我们家的接济。”
“我要提醒你,烧砖厂的所有权是村集体的,是国家的,并不是你们一家独有的”,姜春花纠正道。
“话虽如此说,可是我爸爸他毕竟是烧砖厂的党委书记、第一厂长,而且是我们火窝子村的村书记。如果没有他老人家带领着大伙儿辛苦地经营着,为了砖瓦的销路来回奔走,恐怕砖瓦厂早就倒闭了,像你们这样的家庭,肯定要吃不上饭了”,贺春芹强调道。
“后来,我爸爸又创立了水泥厂,公私合营,养活了整个村子的人。”
“你说得对”,姜春花承认道:“他老人家的确是我们大家的恩人。”
“就拿你爸爸德林叔来说——”
“你不要扯这些陈年往事了”,姜春花粗暴地打断了贺春芹的话,说道:“你在孩子们面前,立场一定很为难,也没有脸见他们吧。”
“当然没脸了”,贺春芹幽幽地说道:“不过,我的孩子们都很善良,也都很爱我,应该会谅解。”
“他们会谅解你吗?”姜春花质疑道:“我觉得你的想法太天真了。就算他们现在会谅解,可是这种事的裂痕会很持久的。”
贺春芹闻言,面色立变,阴阳怪气地质问道:“怎么?难不成你希望我在孩子们的怨恨中过日子吗?”
“你好像误会我了”,姜春花微笑着辩解道:“我的意思是说,你以后的生活一定会很辛苦,会很疲惫,因为背负着这件事。”
“那是因为你不了解我的孩子们,他们对我特别的孝顺。刚才你也看到了,我的大儿子特别的孝顺!”贺春芹得意地说道。
“那我好像多虑了”,姜春花见她似乎很恼火,为了息事宁人,只好淡淡地说道。
“是,没错,你想多了”,贺春芹笑着说道:“对了,你的女儿今年多大了?做什么工作?”
“她今年刚刚研究生毕业,26岁,她是小儿科医师,在我的医院里当门诊医生”,谈到自己的女儿,姜春花难掩得意和优越感,说话的嗓门不觉抬高了些。
“哦?你有自己的医院吗?”贺春芹诧异地问道。
“对,就在附近,仁爱妇产医院。”
“天呐!我今天还带我们家老幺去了仁爱妇产医院看儿科呢,真是太巧了”,贺春芹兴奋地双手合十,抵在胸前:“等等,我想起来了,卫民今天跟我说过,我想想:你是妇产科医生喽?”
“对,没错”,姜春花挺直了腰身,拢了拢头发。
“这么说,我今天好像见到了你的女儿耶”,贺春芹笑道:“她看着很清瘦,黑眼圈似乎有些深,是不是肠胃和消化功能不是很好呀?”
“你!”姜春花闻言,愠怒地待要发作。
“你不要误会,作为长辈,我只是关心她而已”,贺春芹赶忙解释道:“女人能力太强了,只会变成劳碌命。”
“嗬!你是从古代来的人吗?”姜春花不以为意,戏谑道:“你也是这样教育你的女儿吗?”
“我只会嘱咐我的孩子们,要有一副好心肠,这是我的教育方针”,贺春芹回复道。
“教育孩子要由父母亲以身作则”,姜春花抬着下巴说道:“好了,我得回去了。”
贺春芹起身送客,笑道:“以后有时间常常来玩呀!”
“我也想,可是我平常很忙的。”
“你都在忙些什么呢?”贺春芹问道。
“替病人看病,到市里开会,等等”,姜春花出了堂屋,来到了院子里,礼貌地说道:“见到你,我很高兴。有时候还蛮想你的呢!”
贺春芹笑道:“这样啊,我很少会想到你。不过,我今天同样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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