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峻岭的肋骨被打断了两条,后槽牙掉了四颗,在床上躺了近四个月,险些把乡镇小学的教师公职也弄丢了。
贺春芹虽然头发将近被拔光,衣服碎成条状,散落了一地,好在她宁折不屈,痛苦但未失去机智,她将翡翠戒指死死地护在自己的胸口,任你拳头棍棒如雨点冰雹,我自抱住誓死不松手。
头可断,血可流,戒指不能丢!
争的就是这口气!
这才得以保全这枚翡翠戒指——就是她前两天刚刚从破旧小旅店老板娘那里赎回来的那枚,她当时还发表了一篇关于有助于国家统一大业的高论。
当时,老迈的王淑玲看着眼前的乱象,老泪纵横,心碎了一地,痛不欲生地哭喊道:“春良啊,我的儿!家里的现钱都被你爹取出来带去城里给物料供应商们结货款去了,不信你去问问你德林叔,是他陪着你爹一起去的;卖给政府修路造桥盖楼房用的那些水泥,政府还没给咱结账,将来那些都是你的。
“你为什么还不知足?非得闹得鸡飞狗跳、家破人亡,让邻里八乡的看咱家笑话吗?
“实在是所有的家底儿都给你了啊,天地良心,你若仍是不信,你老娘我唯有一死而已!”
贺春良闻言更怒,骂道:“你这个老不死的在骗鬼呢?账上欠物料供应商们的钱,一分也没少;听说俺爹死了,物料供应商们催还欠款的电话都快把我的大哥大打冒烟了!”
“这——怎么可能!你爹明明是提着一箱子钱走的,不信你去问问你德林叔!他是最疼你的,你从小就最听他的话,你去一问就都清楚了!”王淑玲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着,渐渐没有了人腔。
直到后来,但见她的嘴唇蠕动,却再难听见一点声音。
贺春良几人后来打得累了,骂骂咧咧地鸣金收兵。临走前还不忘警告贺春芹和陆峻岭两口子:以后不准他俩再踏入他王可乐村一步,否则,立刻打断他们的腿!眼都不带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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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淑玲忧愤难安,心如死灰,生无可恋,当晚就到贺东方的坟前喝了一瓶敌敌畏,追随自己的老伴儿而去了。
这些陈年旧事,一晃眼,三十多年过去了。如今想来,恍如昨日,历历在目。
贺春芹不禁湿了眼眶。
所以,我就是难死,也不会去找贺春良这个天杀的!她在心底这样想。
“天呐,我怎么没想到她呢!
“春花呀!她现在是医生,又是医院的院长,应该很有钱吧”,贺春芹惊喜地叫出声来,自言自语道:“小时候,我接济了她这么多,她但凡还有点良心,应该不至于不借给我吧。”
她这样想着,不禁心花怒放起来,随即热火朝天地换了一套体面一点儿的衣服,对着镜子,描了描细眉,铺了一层厚厚的粉底,尽可能地遮盖住皱纹,涂了些廉价的口红,抿了抿嘴唇,左右摩擦了几下,看上去厚薄更匀称一些。
她像个少女一样,一丝不苟地梳理着头发,熟练地盘成端庄精致的魏晋南北朝时期时兴的回心髻,翻箱倒柜地找出来一条丝巾,扎在鬓角系成蝴蝶结。
对着镜子,仔仔细细地检查了几遍,心满意足地出了门。
哪怕现在自己生活清苦,在幼年时曾受到过自己和父亲许多恩惠的“老伙伴儿”面前,她也不想太丢面子,这是贺春芹最后的倔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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