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帝王始终是从容的,即便已经浑身发冷,脊背依旧绷直,他单手撑着地面艰难起身,仰头望进少年冰冷泛红的眼眸。
“孤死了,但孤没有输。”
谢渊笑着,笑容平静也疯狂,“顾时卿,孤在地狱等你。”
时卿垂眸,眼里恨意与爱意交织,他没有意识到垂落在身侧的手在轻微颤抖,只是本能地望进那双涣散的眼瞳,里面倒映出满身鲜血的自己,漆黑深沉,几乎要将他吞噬。
直到滴着血的双手被人拢在掌心,眼前是无限放大的高大身躯,大手温柔地扣住他的后脑,将他拥在怀中。
沉声下令:“杀!”
时卿茫然抬眼,混乱中,光与影都逐渐扭曲。
恍惚间,他好似回到了数月前的虞城,也是漫天的鲜血与火光,他被心爱之人拥在怀里,好似周围的杀戮都与他无关。
时卿闭上眼眸。
生于乱世,谁不是浮萍?谁不是今日生,明朝死。
“楚砚……”少年抬手回抱住他的腰身,哑声,“我的心脏,好像要碎掉了……”
好疼。
楚砚紧紧地拥抱着他,直到怀里的人无力下垂,才颤抖着,同他一起跌落在血泊之中。
无尽沉默里,男人听到少年泣血的呢喃。
他说:“对不起……”
北燕历274年,燕武帝崩。
楚云枭为武摄政,代理国事,并从旁系选了一个小世子培养。
为了困住时卿,特意封其为帝师,辅佐政事。
同年,大赦天下,废除奴籍制,还天下万民自由身。
……
京都,十里长街。
上元节。
楚砚换上一身玄金长袍,撩起帷幔,看向床榻之上的少年:“卿卿,要出去走走吗?”
时卿淡淡翻过一页书册,连抬眼都不曾:“不去。”
明明腕骨还扣着玄铁环扣,右脚也被锁链牢牢束缚,他却已经习以为常,夜明珠映照出他冷然漂亮的脸,清冷柔光下,少年肌肤白的反光。
楚砚喉结轻微滚动了下,去解他的锁链。
“今日上元节。”
时卿目光微顿,才意识到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
他在北燕过了第一个冬天,又即将和楚砚度过北燕最重要、最盛大的节日。
右脚被大手抓握住,男人掌心温度很高,烫意一直从脚底传到心口,时卿放下书册,敛眸安静注视着他。
楚砚认真地将缠绕在腕骨处的锁链解开,放下,高大的身形压过来,又去解床头的锁扣。
时卿单手回扯,楚砚立马停下动作,凑过来。
“我们成婚吧。”时卿忽然道。
巨大的喜悦砸中,楚砚愣住,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惊喜地扑上去,而是红着眼,小心确认:
“你说什么?”
时卿又重复了一遍:“我们成婚,就在今日。”
楚砚握紧手里的锁链,抿唇:“礼部来不及准备,也没有昭告天下……”
“天地为证。”
时卿问,“你愿意吗?”
楚砚终于笑了出来,还有种不真实的恍惚感,他紧紧拥抱住榻上的少年,乱拱乱蹭,嘴里不停的喊着“卿卿”。
疯狗被彻底驯服,成了奶呼呼的大狼狗。
时卿眼里泄出清浅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