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划过眼角,顾晏随又一次贴上来,伸手抱住他的腰。
“我不走,卿卿,我宁愿葬在深海。”顾晏随哑声说,“这里才是我的归宿。”
时卿无奈闭眼。
长久的沉默之后,感受到对方身体回归正常,时卿拽起顾晏随的身。
顾晏随强忍着内心的慌乱跟随他穿过熟悉的海域。
大片的人鱼在身边环游,只是色彩淡薄,像是蒙了一层灰,连珊瑚也不再鲜艳缤纷。
清澈的海水变得浑浊,透过氧气泡,看不清倒映在海面的日月星辰。
故地重游,心情却截然相反。
两人“哗啦”跃出水面,顾晏随大口呼吸,同时抓紧时卿的手。
“听到了吗?”
耳边响起时卿平和的嗓音,顾晏随转身侧目,海风吹拂起鲛人银色的长发,他说,“那是大海的悲鸣。”
时卿目光温柔,安静望着你时,悲悯顺着海风流淌进海水里,顾晏随感觉自己被风卷上了云端,却又在海浪的拍打中一寸寸碎掉——
“顾晏随,人类把我们的家毁了。”
热泪溢出眼眶,顾晏随尝到了海风咸涩温柔的味道。
像刀。
“我……”
我该怎么办?
告诉我。
无所不能的顾长官陷入了从未有过的无措迷茫,时刻高速运转的大脑在此刻坏掉,他眼里只有时卿,甚至停止了思考。
只能哽咽地将人抱紧,哑声重复:“我可以做很多事情,时卿,别抛弃我,我可以做到很多很多。”
“别不要我……”
“卿卿,别不要我……”
时卿无声回抱,闭上眼埋进男人肩颈,熟悉而贪恋的气息足以抚慰所有疲惫,身体贴近时甚至连灵魂都叫嚣着愉悦。
他是游鱼,而顾晏随是独属于他的海域。
“顾晏随,回去吧。”指尖温柔地在肌肤表面游移,缱绻而温情地停留在丹田附近,那里,有一颗生长于血肉的鲛珠。
“我可以为你留在岸上,也可以将你葬在深海,但我不能抛弃四海和我的子民。顾晏随,他们正在受苦。”
顾晏随身驱颤抖。
“你知道我的脾性,人类侵犯海洋至此,所有罪孽,我都要他们一一承受。”
时卿附在他耳边轻声说,“告诉那些人,东海,是我对人类下的第一封战书。”
顾晏随不想知道。
如果可以,他宁愿当一条自由自在的小鱼,陪伴爱的人生活在同一片海域。
可现如今,他只能回到陆地,回到他原本应该在的地方。
“我还能再见到你吗?”顾晏随哽咽着问道,“等一切平息,我还能来找你吗?”
“时卿。”顾晏随郑重执起他的手,手背轻贴在额头,“给我一个机会。”
时卿温柔地将一枚水晶项坠戴在他脖颈上,当着顾晏随的面将鲛珠取出,难耐的疼痛过后,心脏好似缺了一口。
顾晏随听见了鲛人熟悉的吟唱。
清冽的,诉说着爱意与温柔。
顾晏随费力地睁眼望着海域之上的青年,他的吟唱是如此动听,连银发的每一丝浮动都吹进他的心里,视线却越来越模糊。
黑夜与白昼交织,命运的转盘向前拨动却好似在不断倒带,时针分针重叠的刹那,记忆被白光覆盖涂抹。
彻底坠入黑暗的前一刻,温柔的声音从遥远的海面传来,顾晏随听见了。
他说:“你不必来。”
你不必来,因为我会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