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颂对刘巴一直持的是弟子礼,刘巴平日里也称呼士颂为主公,这时候改变了称呼,称士颂为公子,也就是换了自己的身份,以士颂的老师身份在劝说,或者说,是在教导自己的弟子。
大道理,士颂都懂。
蒯越的建议,确实是最好的选择,但自己这口气,咽得真是难受。
前后将近十万将士,血染关中。
自己得到了什么,只有一堆空头的官爵,天子还是落到了曹操手中,而且曹操还捡了便宜,还把自己打残了。
自己若是求和,等于是认可了曹操掌握朝政。
以后,也就不能再打勤王的旗号讨伐曹操了。
而且曹操掌握了天子后,定然发展迅速,再想对付曹操,就更难了。
但自己现在有实力一战吗?曹操的兖州军不说,就是李傕、段煨那些人,在曹操的支持下南下荆州,就够自己喝一壶了,这时开战,真的不值得。
刘巴劝说之后,也没有再开口。
士颂沉默了许久,眉头紧锁,握紧的拳头松开了又握紧,牙齿死死咬住嘴唇。
“爱惜民力,珍视百姓。方能凝聚人心,万民拥戴。”
士颂的脑海里,在此刻,忽然想起了杨梦茹在洛阳给他说的话。
当时,他觉得杨梦茹不过是照本宣科,说些通俗的谏言。
现在看来,想要做到爱惜民力,珍视百姓,只怕还真没那么容易。
士颂摇摇头,在营内扫视了一圈,目光最后落到了繁钦身上。
这位和颍容一起投奔自己的文士。看到他,士颂就想起了颍容。
当时自己被董承逼迫,匆忙离开洛阳,还真没有来得及顾忌在太尉府内的颍容,只怕现在,颍容已经和杨彪一起,返回了弘容杨家,还有,她也应该回去了吧。
“繁钦,这次便以你为使者,前往许都,向曹操认错求和。”
“就说我荆州,受人蛊惑,而惊扰圣驾。还请朝廷看在我治理荆州的份上,给予赦免。具体怎么写,你看着办吧。”
士颂对繁钦的印象,便是这人文笔华丽,这认错求和的表彰,由他来写,也算合适。
士颂既然松了口,后面的事情,就简单了。
虽然各部还是做好了防御的准备,但所有人都知道,曹操肯定会同意。
至于司隶境内,那“二十万”关中诸侯联军。
士颂也有自己的计划。
他让人对外宣称,荆州还有军队二十万,只要你们关中诸侯敢来,谁先动手,发出第一箭,自己二十万军队别的不说,只灭你一家,肯定是没有问题。以此,震住本来就浮动的联军。
而私底下,士颂还派出了使者,向段煨,杨定等求和。
他表示人各有志,我也不强求,荆州愿意提供粮食和武器供给你们,帮助你们争雄关中。
段煨犹豫了一晚上,没有同意,写了封表示遗憾的书信,让使者带回去。
结果第二天,荆州军使者来访的消息,立刻在联军中传开了。
杨定、以及杀了张扬自立为河内太守的杨丑,甚至是李乐,去卑等人,都将荆州军使者抓到了李傕面前,将使者斩杀,表明心迹。
这样一来,段煨的处境就尴尬了。
所有人都杀了使者,就你没杀?
士颂明显给除了李傕之外的所有人,都派了使者,大家伙都杀了,就你不杀,你是不是和士颂有什么秘密协议呢?
大家都是有过背叛前科的,这年月,谁相信你?
刚好,士颂不是说,谁第一个动,士颂就顷尽荆州军力灭他一家。为了向大家表明心迹,段煨你就来当这个出头椽子吧。
这种事情,段煨当然不干,他并不知道士颂现在的军队,多是新兵。他只知道荆州军强悍。
段煨推脱,说是得求助于曹操,若是朝廷发兵增援,他才愿意第一个出兵南下。
但是李傕却觉得这是段煨的推辞,一时间,关中诸将之间的关系,又变得微妙起来,气氛很是压抑。
最后段煨甚至率军独立安营,对李傕以及其他联军各部,作出的防备。只等曹操给他们这些人一个说法,荆州到底攻是不攻。
但许都传出的消息,却是曹操接受了士颂的求和。
曹操这种绝顶聪明的人,当然知道这时候不可能攻入到荆州,他需要时间稳定朝廷。
于是,他认可了士颂“被逆贼蛊惑,而惊扰圣驾”的认错书,给予了士颂口头申斥。
但“朝廷”念及士颂治理荆襄,捐献粮草的功劳。犯错之后,还能主动认错,认可了自己这个朝廷。
于是,在司空曹操的建议下,朝廷特加封士颂为车骑将军。反正杨奉死了,这职位也空出来了。
不但如此,曹操特地还加封了士颂手下黄忠,周泰,徐晃为汝南郡、戈阳郡,汉中郡太守。
另外,曹操也将自己手上,允文允武的钟繇派了出来,任命其为司隶校尉,调解纷争,总督各部治理关中。
其实,也就是他要准备接手司隶了。
现在,关中诸将又开始互相倾轧。
杨奉,韩暹死后,白波军已经落入了李乐手中。
但李乐这个征北将军没有地盘,猛地一下多出这几万兵力,他只能靠曹操供给。
至于新上任的河内太守杨丑,与其南下荆州,更想占据自家边上的河东郡。
南匈奴右贤王去卑,则希望能带着自己的部族在关中牧马。
这些各怀心思的人,从前还都和李傕的西凉军浴血奋战过,现在即便是和李傕联合,哪个不是暗自警惕。
而且现在,荆州不会,也没有实力在顾及关中的战乱了。
钟繇,被认为和司马懿一样,既能统兵打仗,又能治理地方,还有政治远见的人物到关中,收拾这些人,可谓手到擒来。
在收到关中消息的时候,士颂已经临近襄阳了。
他留下了太史慈和李严,率领五万新军,守在鲁阳进行训练。
自己带领其余将领返回襄阳,准备重新整编自己手下的军队。毕竟,老部队都被自己打没了。
襄阳城北的迎客亭里,诸葛诗语,正让晴儿端着士颂爱吃的蒜泥虾等着士颂。
士颂北上勤王,到现在已经一年有余,自己在洛阳,还和杨梦茹情感暧昧,可襄阳城内的诸葛诗语,只怕这一年都在想念着自己吧。
听刘巴说,诸葛诗语听闻自己关中兵败,恨不得她亲随刘巴前来鲁阳接应,最后硬是被拦住了。
见到诸葛诗语,士颂露出了久违的微笑:“我回来了,让你担心了。”
诸葛诗语明明也笑了,但是眼中明显带着泪痕,对着士颂委屈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说着便挽住了刚刚下马的士颂手腕,就好像担心有人从她身边将士颂抢走一样。
士颂说道:“真的对不起,这次是我自大了,向来太顺利,让我小觑了天下英雄,才会有这样的惨败。日后,还请夫人多多提醒,让我别忘记了阳翟之惨败。”
“夫君有雄志,妾定然尽力辅佐。夫君这次的隐忍之选,妾以为便极其明智。荆州需要时间,新法再推行数年,局面必然大为改观。”诸葛诗语也宽慰着士颂。
“嗯,不过是遵照某个“半圣”话行事而已。打掉牙和血吞。”
士颂看向南面,那位圣人的家乡,如今也在自己的治理之下,享受着新法带来的好处吧。
“谁?”
“曾文正。”
“他是谁?有这位圣人吗?我只知道宗圣曾参先生,没听有人称他为文正啊?”诸葛诗语当然不知道曾国藩,还以为士颂说的是每日三省的曾子。
“是一个我敬佩的人。也是那位游方道士告诉我的,这位曾文正在成为圣人之前,也是个多次惨败的主。”说完,士颂会心一笑。
“夫君怕又犯晕了,把自己梦里的故事当真了。”诸葛诗语说着,摸了摸士颂的额头,但她看士颂的眼神却越发的温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