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福安到上海的卧铺车,停在闸北某处街道,江立伟和爸爸下了车。
从未出过远门,江立伟有些摸不着方向,站在街口和爸爸一起彷徨着。许久,两人在公园边坐下,在大脑中寻找可为他们引路的人。
没有!可能是因为内心慌张,立伟一时之间想不到什么人,脑海中只有无所不能的哥哥。
是啊,他们兄弟的区别太大了!自己是被圈养的,虽然被送人了,可爸爸妈妈从不曾走远;而哥哥,从三岁开始流浪,从未停止过颠沛流离。
他知道哥哥对上海可熟悉了,但是以自己一直以来对哥哥的冷漠,这个电话他不敢打。
没有办法,他拿出用了好多年的破手机,按下号码,递给了爸爸。
他不知道,其实爸爸也害怕面对儿子,曾经的悔恨藏在心底,从未忘记。
作为父亲,他不敢想象将来会如何,只是在闲暇时去寺庙里烧香,只有乞求宽恕,只会祈求平安,求大家都平安。
看着手中的没有名字和称呼的手机号,爸爸痛苦地按下了拨号键,缓缓把手机贴近耳朵。
这个电话他必须打,身上的盘缠不够是一点,最重要的是,他虽然愧对儿子,却也不能抛弃一直虐待他的妻子。
对于儿子,似乎已无法挽回,但如果再抛弃妻子,他那摇摇欲坠的灵魂也将无处安放。
铃声响了几秒,立刻传来儿子疲惫的声音:
“立伟,这么晚还不睡呐,发生什么事了吗?”
“小泽,是我。”爸爸卑微得,连“爸爸”两个字都不敢自称。
“爸,怎么了?”是自己安排的事,但他必须装。
“也没事。”爸爸忸怩着,说不上话,只是尬笑,“我和立伟刚到上海,不知道去哪里······”
“上海?你们去上海干什么?”江木泽的震惊很逼真,爸爸笑得更尴尬了:
“没事儿,就是过来玩玩,没想到没方向了。你是在上海吗?也不是,你很忙。算了,我们自己再走走看看吧。”
“爸,你们在上海哪里,我叫朋友去接你们吧?”
“还是不用了,我们······”爸爸搪塞着,立伟拿过手机:
“在闸北公园。”
说完,立伟就挂了电话,可见他很恐惧大城市的同时,也跨不过兄弟间在面子上的那条鸿沟!
无所谓,关于这个不懂事的弟弟,江木泽无所谓,只要大家平安就好。而自身的事,只要与他们无关,他也不会告诉他们。
联系了江启航,他裹紧被子,在幽暗的空气中睡去。
同样是男人,江启航也不愿梅姐参与其中,更何况才刚刚受了惊。独自一人,他来到闸北公园,把江立伟和江父带到了派出所的公寓住下。
精神病院里,赵来英住进了单人间。没有了一切外人,她的情绪稳定了下来,也不再疯癫和胡言乱语。
恍惚间,她知道自己被雷劈了,却不知道是谁救了自己。靠在床头上,她对这些似乎不太关心,心里惦记的,还是那“两亿”。
她拿出手机,思索着要不要打电话。她知道刚开始确实被吓到了,才会想念母亲,想念来自家庭的安全感。
在鬼门关逛了一圈,被那瞎了眼的闪电劈中了。她认为是老天瞎了眼劈错了人,自己才会重新活过来。
在那医院里,弟弟偷钱的事,她知道。装疯卖傻是为了让弟弟逃避,这一点赵来平似乎不知道。
为了确定是否拿到两亿,她还是没忍住,拨打了弟弟的电话。
电话在派出所赃物存储间里响了一阵又一阵,最终因电量不足而关了机。因此这一夜,只有她睡不着。
那个小姑娘,她孙女,因当时距离太远,她也没看清楚到底多可爱。她想不明白被自己抛弃了的儿子,是怎么“拿下”陈家的两位千金。始终,她都不认为自己的儿子有多大能耐,就像江立伟那样。
一夜不眠,她也感受到了难熬的滋味,脑子胡思乱想到了天亮。这种空洞恐惧感,有如第一次赌博输个精光时的状态,无从责怪,也找不到发泄的对象。
街上渐渐热闹起来,嘈杂的噪音穿过层层空气,渗透进医院。医护们换了班,愉悦地骑上自己的坐骑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