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广州,江木泽马不停蹄直奔深圳。
如果大连是他生命的开始,那么深圳就是第二故乡,两者对他来说都极其重要,都有着极其特殊的感情。即使某天忘记了全世界,他也不会忘记深圳,忘记维珍妮,就像大连那个人一样!
漫步在熟悉的玉律公园,它变了,变干净了;街道也很干净,找不到一丝灰尘。
站在玉园路口,如今已没有了从前的热闹和拥挤。尽管物是人非,他也不会忘记这个让他重生的地方!
坐在公园里维珍妮C厂门口的,与李琳第一次牵手的那棵大树下,他点燃了一根烟,吐着灰白的云雾,拿出手机,拨通了那个来自越南的号码。
在如今的维珍妮,他只能联系刘经理,因为他发现B厂门前的那个警务室关闭了。他应该感谢自己,在那个记不住事情的日子,给刘经理打了那个电话,否则他就与维珍妮绝缘了。
电话无人接听,他不知道为什么,也没怎么纠结。也好,反正现在四下无人——应该是无认识之人,于是他干脆躺下,静静品味这在大都市的宁静。
而福安,陈立芊实在无法打发无聊的时间,便来到了养猪场。李叔等公司重要骨干都不在,周明远也很忙,于是二话不说,陈立芊也加入到了忙碌中,和多数普工一起给已经清栏的猪圈做卫生、消毒。
此时的她,并没有怀疑江木泽的去向,也没机会向别人打听江木泽的过往。那个她不在他身边的十年,他是怎么过来的,她依旧很好奇。以自己对江木泽的了解,她不相信江木泽就这样好了,就这样不问大连的事了。
她知道,如果江木泽真的不想了,那以后必然是最好的人生,无论江木泽找谁回来结婚,她都会一万个同意的。
时间进入傍晚,玉律公园里,江木泽再次拨通刘经理的电话。这次接听了,只是声音有点别扭,于是他只能再等等。
等待是一件极其无聊的事,如果说李琳这十年真的一直在等,那么那日子是什么样的呢?不敢想象,江木泽略显难过地站起身,朝招募中心走去。
站在一个小山包上,透过林荫望向招募中心,不知为什么,那里好像不太一样了。具体怎么个不一样,他一下也无法形容,只知道很失落,锥心的失落。
他不敢再向前迈一步,只能在山头席草而坐,托着下巴回忆往事。如今,在不知对方去向的情况下回忆往事,是一件痛苦的事;而这对他来说,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他忘记了曾经的可怕,全是因为思念帼伟,如今,他把那种状态放回到李琳身上。恍惚间,他睡着了,只见李琳在他身边轻轻地坐下,依偎在他的肩膀上。
幸好苍天眷顾,就在李琳微微闭上眼睛的时刻,天上乌云密布,一声响雷震醒了刚要进入恶梦的人。
他举头望去,豆大的雨粒劈头盖脸地砸下来,他迅速起身,向就近的C厂大门跑去。
在大门边的保安室窗下避雨,一位上了岁数的保安探出头来:“兄弟,要不到里面来避避吧?”
江木泽转头望去,只见老保安旁边坐着一位较为年轻的保安,他不禁喜上眉梢,趴在窗前叫道:
“喂,你还在这里上班呀,还记得我吗?”
年轻保安愣愣地抬起头,仔细地端详了几秒,也大声道:“是你呀?记得记得,就是忘记了你叫什么名字。”
“江木泽,就是跟你同事打架的那个!”
“对对,江先生,快进来坐吧!”
好开心,十年过去,无论能遇到哪位故人,都值得开心。很开心地,江木泽走进了保安室,安分守己地在保安递来的凳子上坐下,随即侃侃而谈起来。回忆起那段往事,他们都笑,笑当时的冲动,笑当年的无知,还笑事后没好好聚聚。今天重逢了,一顿饭是少不了的!
片刻,终于快到下班时间了,刘经理才从AW5车间方向走出来。江木泽正想迎上去,却又想到了什么,只能立定在保安室门口朝刘经理招手。
没想到当年只在这里上了一年多的班,有些纪律就刻在了他的心里:没有成为维珍妮的员工,就没有厂牌,更何况自己的口袋里还放着打火机,是不能进入厂区的。
“哈哈江总,好久不见,变年轻了哦!”刘经理一上来,就是一个大大的拥抱,“不好意思兄弟,久等了,一下午都在开会。”
一声兄弟,一向随和的江木泽也很适应,与刘经理轻松问候着,走出了厂区。
两人漫步在玉律公园,凉风徐徐,卷起片片秋叶。触景生情,江木泽在心里感慨着:十年了!人生到底有多少个十年?地球的转动没停过,倘若按照一天一天计,十年是多久?
它不是如隔三秋,也不是三年五载,更不是随口说说的猴年马月那么简单。假如这十年李琳真的一直在等,无限的委屈与迷惘一直伴随,那是艰苦且漫长的。
如今的江木泽想来,好像就在昨天,只是已物是人非。又是一个美好的夜,星光灿烂,只是那个美好的人儿不知道在哪儿。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他的脑中不断浮现她美丽的容颜,娇滴滴的嬉笑声,调皮的嘴唇,还有那楚楚动人的大眼睛。
“喂,想什么呢?”刘经理忽然问道,两人在一条石椅上坐下,江木泽把感慨转移到了嘴上:
“岁月不饶人啊!看你这鱼尾纹都出来了。”
可是刘经理一点情调都没有,一伸手把江木泽的脸掰了过来:“你呢,让我好好看看!嗯,长胖了一点,面色红润,感觉好像年轻了不少,像二十岁的小伙儿,越来越帅了!”
“哪有那么夸张,瞧把你正经的!”
两人一阵嬉闹后,刘经理指着前方的红绿灯路口说:“就在那里,我看见她就站在对面。然后一辆车从眼前经过,我就低头看了一下路,后退了两步,再抬头时她就不见了。等到绿灯,我跑过去怎么也找不到了。”
“然后第二天,我特意跑去人事部找了一圈,依然什么都没有。我不敢打听,因为如果她,”刘经理顿了顿,心怯地说,
“我是说如果,如果她结婚了,我的打听怕会给她带去生活的困扰。以你的性格,相信你也不希望这样。”
“没关系的,一切随缘吧。”江木泽很坦然,但这不代表他已看淡这份感情,“如果有缘分,我相信我们能再次相见。”
“好吧,看你这个状态,我心里舒服多了。”刘经理挽着江木泽的肩,继续说道,
“想当年,你师妹托我照顾你。在得知你的情况后,那段时间,真的,我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我师妹托你?”江木泽惊诧地瞪着刘经理,刘经理打开话匣讲述开来:
“你被确诊为深度抑郁后,你师妹来找过我。当时她开着豪车,我还以为是骗子。那天下午,我们约在玉律广场见面。
那时候我在维珍妮的工资一个月才八千多,她给我开了高工资。要求我照顾你,不能让你太累,不能让别人欺负你,还要让你随时都能接听电话。
你知道的,别说车间,包括整个厂区将近五万多员工,都不允许携带手机进厂的!她说这个事不能让你知道,而我又要做到不让厂里的领导知道,只能找借口让你把手机放在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