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篇 用一生的等待（成蛟篇）（1/2）

成蛟喜欢傍晚，喜欢夕阳，它最喜欢望着漫天的彩霞发呆。

成蛟已经很老了，老得常常需要努力思考才能想起自己的名字，而自己的名字在这个世界上大概也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了。它现在的生活很平静，守着自己的领地安安静静地生活，虽然它早就飞不动，也不想飞了，然而却并不需要为生存发愁。每天清晨自然会有某只巨龙给它送来食物，因为它是整个龙族的长者。

是啊，它的年龄的确够老的，就连当年的神兽青龙也不可能有自己这么长的寿命。可是最近它却觉得自己越来越疲倦，它知道生命在自己的身体里，就像一盏微弱的烛火，摇摇欲坠的将要熄灭。可是它常常不明白，是什么让自己坚持活下来的？

是期待么？是在心底那么一丝不合实际的幻想么？

它老了，牙齿几乎撕不动食物，脚爪上也爬满了青藤，每一只来造访它的巨龙都小心翼翼地在自己眼中寻找生命的迹象，沉默的自己常长让它们担心已经失去了这位德高望重的长者。

可是在它心里，有一个地方却始终不曾老去，每当夕阳西下，漫天的飞霞里它就会听到那个娇弱甜美的声音：“伟大仁慈的自然女神啊，我愿意和眼前的这只魔兽签订永生的生命共享契约，让天空和海洋作证，直到世界毁灭的那一天。”

那个时候，它还不明白什么是生命共享契约，如果当时它还有反抗的力量，一定不会和一个人类签订契约，因为它憎恨一切人类，就是他们使自己失去了幸福的家园和所有的亲人。

那个时候，它还不是一只巨龙，甚至连一只苍龙都不是，从自己的名字就可以看出，作为龙族最底层的螭，自己的父母是那么希望它有生之年能够进化为一只蛟，而它的兄弟姐妹名字最后也都有这个字，代表着父母那热切的理想。

在魔幻大陆，龙族中的巨龙因为其强大的力量被人类崇拜畏惧着，但是这并不包括位于龙族最底层的螭。

龙族自古就有两种，一种体形细长，身形如蛇，却生有四肢，头顶有双角，因为它们的祖先就是创世神创造的四神兽之一的青龙，它们被称之为神龙，。另一种亚龙虽然身体内也具备着龙族的血统，可是体形却和神龙完全不同，因为其外形不同分为巨龙、翼龙、地龙、海龙等等，不过亚龙中巨龙的战斗力和一般的神龙相似，对龙族了解不多的人类一般通称所有的神龙和巨龙都为巨龙。

可是神龙和亚龙之间还有一个非常明显的区别，那就是亚龙从一出生就决定了种族等级，到死也不可能改变。神龙却可以通过修炼或者吸取天地间的精华进一步进化，只是这种进化需要的能量之多、机缘之巧注定只有很少一部分神龙一族能够晋升到更高级别。

神龙中最低等级就是螭，其外表如蛇，只是鳞甲比普通蛇要坚硬，而且能够施展几个非常简单的低级魔法，而且无足无角。如果螭的运气够好，那么修炼一万年左右有可能进化为蛟，头顶生有单角，腹部长出四肢，但是没有御风飞行的能力。蛟再进化数万年才有可能成为苍龙，那已经是神龙族承认的初级巨龙了，不过这段历程之艰辛绝不是常人能够想象的。

在成蛟家附近的一棵古树上就住着这么一只蛟，据说从成蛟的祖父辈开始它就天天蹲在树顶吸取日月之精华，偶尔吞食路过的小鸟果腹。成蛟的父母常常指着那只几乎快变成化石的蛟激励成蛟兄弟们，让它们也要修炼成为一只强大的蛟龙。

那时成蛟心里的想法十分简单，和父母一起觅食，和兄弟姐妹一起修炼，终有一天自己也要一飞冲天。

成蛟家住在一座深山里，虽然也曾听说过外边有人类建造的王国城市，可是对于所谓人类它的印象不过是那些冒着生命危险闯入深山采集珍惜药草和寻找高级幻兽的猎人。因为螭这种生物枉为龙族后裔，其实却没有什么战斗力，也没有猎人想要抓捕它们，倒让它们的日子过得逍遥自在。

可是灾难却在一个午后忽然降临，正在午睡的成蛟感觉到自己家居住那个舒适洞穴忽然开始剧烈地晃动起来，它和慌慌张张逃出去的兄弟姐妹们一起落在了守在洞外的几个人类手中。

这是那座深山里所有螭的一个灾难日，那群人像是土匪一样席卷了整座山林，只有少数螭逃了出去。没有人明白，为什么这些衣着光鲜的人类要捕捉一些没用的螭，而当躲在古树上的那只蛟也在拼死争斗后成为这些狩猎者的猎物之后，成蛟才对这些人类的身份隐约产生了一些怀疑。

一只成年的蛟虽然比不上真正的神龙那样强大，但是其战斗力可以和任何高阶幻兽相提并论，这也是很多魔法师和战士喜欢和蛟签订契约的原因，毕竟它们也是龙族的一员，只是还没有任何一个人类在有生之年能够看到自己的幻兽进化为苍龙。成蛟曾经亲眼看到一个不长眼的猎人想要偷袭那只蛟，可是它只是抬了抬爪子，那个猎人就变成了几段碎尸，成为树下蝇狼们的一顿美餐。可是就是这只修炼了多年的蛟龙在这些人类的围击下很快束手就擒，这说明这些人类的身份来历绝没有外表那么简单。

当闻讯赶回来的父母也被狩猎者塞进了那个奇怪的大口袋，成蛟内心的希望才彻底破灭，而这时它才注意到在这个不知什么金属编织的巨网中已经关进来二百多只螭。它第一次知道，原来在这座深山里有这么多的同类。

后来发生的事情如同一场噩梦，它们被关押着千里颠簸，每天只有少得可怜的一点食物。它不知道终点，也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样的命运，只有父亲一再告诉它们兄弟，如果抓住时机，一定要想办法逃走。不过从父亲那忧心忡忡的神情看来，这个机会是否存在，它也没有一点把握。

当它们在失去自由后第一次看到天空，那是在一个奇怪的水池旁，那个水池蔓延着强大的能量和彻骨的怨恨，让它感觉又亲切又恐慌，而之后发生的一切让它隐隐约约明白了这些人类的目的。

那些人类先是将那只被捕获的蛟拎了出来，它已经被折磨得奄奄一息。接着蛟被丢进了水池，瞬间水池里雾气弥漫，波涛翻滚，片刻后，从水池里飞出一只张牙舞爪的苍龙。早在一旁守候的人类立刻接连发出无数攻击魔法，才进化为苍龙的蛟还不大善于控制自己的新身体，而且之前早已将体力消耗殆尽，它拼死挣扎着终于被那些人类杀死了。

看着人类迅速将这只新生的苍龙扒皮抽筋，然后拿着它腹中一枚暗红色的魔核大声狂笑，成蛟已经基本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它曾经听父亲说过，人类喜欢用魔兽的能量核来制造魔法武器道具，越是高阶的魔兽核越是值钱。很显然，这些疯狂的人类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这个快速提升低级龙族等级的方法，然后抓来这些螭或蛟，杀死它们以获取魔核。它的判断接着得到了大量事实的验证，这些人类不停将巨网中的螭抓出来丢进水池，然后将那些新生的蛟杀死。

父亲和母亲将附近的几个兄弟姐妹紧紧抱住，于是它们被一起丢进了水池。

在水池里，它感觉到一股强大有力的能量涌入体内，全身的肌肉经脉又是舒畅又是疼痛，皮肤像是要撑破一般，然后自己像是爆成了碎片，又好像得到了新生。它猛地用力，跃出了水池，看到了正在和那些人类厮杀的父母，令它吃惊的是父母没有进化为蛟，而是两只年轻的苍龙。原来它的父母已经达到了进化为蛟的能力，只是为了照顾幼儿，才一直没有进化，而现在被水池内神秘能量激化和内心的愤怒仇恨刺激下，它们直接越级进化为苍龙。

人类狩猎者之前并没有想到会从水池中飞出两只苍龙，如果父母此时想要逃走，完全是可能的，但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苍龙却和那些人类拼死厮杀起来。

这些守护在水池旁的人类都是魔武双xiu的高手，这在神魔大战前实在太常见了。最初的慌乱过后，人类很快镇定下来，在父母的掩护下，只有成蛟和另一只幼蛟逃了出来。可是接着就是永无止境的追杀，那只幼蛟也被挖去了魔核，变成一个冰冷的尸体，而成蛟硬是带着满身的伤痕逃了出来。

成蛟的身上布满了无数致命的伤口，在那个傍晚，它终于再也逃不动了，它用空洞的目光凝视夕阳，心里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怨愤和对所有人类的仇恨。

这个时候，一张秀气精致的脸孔映入了它的视线，那是一个美丽的女孩，善良的眼睛里充满同情和焦虑。它拼命挣扎，不想让她碰自己，可是生命的力量正在一点一滴的流逝，她还是将成蛟抱进了自己的怀抱。

那个女孩似乎是一个魔法师，她一边流泪一边在自己身上尝试各种治疗魔法，成蛟紧紧闭上眼睛，对于这个弱智的女孩以为用这样低级的治疗魔法就能救活自己而不齿。

在死神的翅膀开始拥抱自己，当它的意识慢慢模糊，它却听到从遥远的天边传来一个娇弱甜美的声音：“伟大仁慈的自然女神啊，我愿意和眼前的这只魔兽签订永生的生命共享契约，让天空和海洋作证，直到世界毁灭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