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秋雨秋煞人,这几天早上风都很大,骑车过沿江路的时候,必定要经过二桥桥底,桥底下停着一排的联合收割机,队伍很长,能占到好位置的停在了桥底下,没占到好位置的停在了旁边,一路望过去,加加拢拢得有十五辆。
嗯,看到这一排的机器,再加上我骑车吹过的凉风,我于是想起来这双抢收割的时候,我们家乡会有人会拿着镰刀早上出去,晚上回来,一整天去别人家收割稻子。
姑且称之为稻客。
我的母亲曾经也是一名稻客,那个时候还很小,自家的稻子和秧忙完之后,就会寻思做点小活。她早上很早就出去,他骑着一辆自行车,几乎和她人比肩,但那个时候我并没有觉得他很矮小。相反我觉得我的母亲很凶。
她回来的时候总是跟我说那些村里一起骑自行车的人想把她甩掉,但是她会骑得很快,一直跟在后面。以至于我后面听村里面的其他人说也就是一起做事的人:“你的妈妈好厉害呀,我们骑自行车想把她甩掉,结果都甩不掉,骑的比我们还要快。”母亲个子小,小到我现在想不起来。我小时候认为这是对我妈妈的一种夸奖,现在想起总觉得有一股心酸。
那个时候的稻客早上去割稻子会在雇主家吃早饭。中午呢也是在雇主家吃中午饭。这里有很多真实的情况。不管男的女的,大家都会喝啤酒,天气炎热,喝点啤酒,让大家舒缓一下疲劳。我这是真实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啊少儿饮酒和男女饮酒不宜的忌讳。再往后呢,大家也就不骑自行车了,因为村里面有人买了一辆金刚货车。是一个叫金刚牌子的货车,它比普通的老旧货车要大的多。从此以后,大家便不约而同的叫这个货车车主。带大家去各个地方割稻子,坐他的货车,每个人是要出钱的,有时候是十块,有时候是15块,稻子割完之后,大家又会赶紧去忙碌自己家插秧的事情。
我们这边一般比别的地方插秧要早一点,所以完成的也早,完成的早了,之后自家的各种各样的事情做完了,便又会去外面某一点事做。主要是插秧,在这里也可以简称为秧客吧。稻客是弯腰秧客也是弯腰,嗯,像我母亲那么矮小的人,几乎就一整个人跟秧插在田里面没有多大区别。我家的那块田又大,她在里面插秧的时候,就跟一个点一样,村里的人原话就是“跟一捆稻子插在田里面一样”。
随着农业税的取消,在04年,05年的时候,大家掀起了一波盖楼房的高潮,这个时候你可以见到乡下的建筑小分队都忙不过来。之前建房子的时间可能是十个月,结果到后面建房子起码是一年,而且一年还不能完工。
农民有钱了,便开始寻找更轻便的收割稻子的方法,也就是那个时候,我们乡村终于见到了大名鼎鼎的小日本收割机。村里面也有有识之士去镇上或者说去县里买了一辆国产的收割机过来。这两种收割机收割出来的。稻草是有很明显区别的,久保田收割的稻草总是整根的排排列列的吐在收割机后面,并没有把稻草打碎。而国产收割机会把稻草打的稀碎,嗯,那个国产收割机的人因为是自家周边村的,所以稻子杆子收割的很长,怕把自己收割机搞坏。就在这种外地的收割机和本地的收割机共同的驱使下,前几年的收割费用都蛮低的,我记得那个时候应该是60块钱一亩,现在不知道有没有涨。但是稻子倒伏了的收割价格是要翻一倍的。
这些收割机有的停在拖车上,有的停在马路上,但也离自家的拖车不远。有雷沃谷神牌子的,也有久保田的,这两个牌子我很有印象,我小时候对这两个牌子的称呼就只有“小日本”和“国产”,很贴切,不会去说机子的名字,只知道小日本的比国产贵好多。那个时候听说小日本接近十万,而国产的只要三万多。
到我离开土地的时候,这二者的收割技术已经不错了,都差不多,没有像以前一样国产会差一点。所以有时候不得不感慨,技术进步还是有必要的,价格实惠也是会促进机器更新换代。
时代在进步,由人割稻子转变为机器割稻子,由差的机器转变为好的机器。由技术低端的收割机到一直更新换代不断改进的收割机。我感觉这也算是一种新生。只是说以前都是人做,现在都是机器割,而且效率高得多。人嘛,一天最多也就是割个一亩到两亩,这机器你去看一下,他从早上割到晚上他一天能割200多亩。不光割,他还把稻子给你打好了,中间省了收稻子,散稻子,绑稻子,挑稻子,码稻子,打稻子,装稻子。而现在收割机直接从田里面给你把谷子直接装到袋子里面去,以前可能还要晒一晒,现在有的时候晒都不晒都是直接拖去粮站卖,粮站自己烘干,当然价格要降一点。
现在回头想想看,如果让我再去用能力去收割稻子,简直不敢想象这是什么样的苦日子。所以我看到二桥桥底的这一排收割机,登时就想到这是一群新式的稻客麦客,这些机子都是割完了小麦然后一路南下,知道收晚季稻子在这个时期需要大量收割机,便背井离乡,跨省来到这么远的地方,几乎所有的人都是睡在车上,自带烧水壶,做饭用具,靠在车子背风处烧水做饭。
陈忠实的《白鹿原》里描述过:六七十年代,地多人少,庄稼地里缺少劳动力,麦子熟了就要及时收割,要是遇到下雨,麦子便要发霉在地里了,因此,就有人成群结队的赶去帮别人家抢收麦子,只为了赚些贴补家用的钱,久而久之就有了专门以此为职业的一群人即麦客。他们衣着简陋,一把镰刀,一顶草帽,一个化肥袋改装的行李袋,装着简单的被褥,这就是他们全部的家当,他们操着外地口音,袒着黝黑的胸脯,脸却时刻挂着笑容。
老麦客他们舍不得住舍不得吃,为了生活东奔西走,如今这样一群人现在以新的生活展现眼前,继续着新麦客。
我不是大作家,我也想说几句,在我的家乡,我的村里人乃至周边村里的人几乎都做过稻客秧客,这是一群来自村里的劳苦大众为了生活去奔波,他们给自己的孩子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好好读书,长大了不要种田。”我听进去了,也最终实现了他们这个梦想,一代一代人的托举,一个一个阶段的自我努力,才让我如今开开心心的上班。太不容易了,苦尽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