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古人归田园居的洒脱(之三王安游山玩水)
熙宁九年十月,王安石再次罢相,出判江宁府。他在江宁的白塘建筑房屋,名之“半山园”,自号“半山老人”。
叶梦得《避暑录话》记载:王安石不爱静坐,除了睡觉就是喜欢行走。他退居江宁后,养一头毛驴,每天饭后都会骑着自己饲养的小毛驴到钟山游荡,累了就在林中休息,往往都是到太阳落山才回家。
终日沉浸于山水之间,激发他创作了不少吟咏钟山湖光山色的景物词。
其中最出名的就是这首《渔家傲》,这首词就是王安石隐居闲适生活的剪影。
《渔家傲》
平岸小桥千嶂抱。柔蓝一水萦花草。
茅屋数间窗窈窕。尘不到。时时自有春风扫。
午枕觉来闻语鸟。欹眠似听朝鸡早。
忽忆故人今总老。贪梦好。茫然忘了邯郸道。
这首词的大意是:
峰峦叠嶂,环抱着小桥流水;河水青碧,萦绕着繁花翠草。竹林幽深秀美,几间茅舍静立其中。和煦的春风时时吹拂,使得房屋清洁,纤尘皆无。
午睡醒来,满耳都是婉转的鸟鸣。斜倚枕头,想起当年做官时,听早朝的鸡鸣,此情景已恍如隔世。忽然想起故人都已老,自己当然也不例外。如今我贪恋闲适,已忘却了从政建功的美梦。
这首词的上片描绘的意境真是太美了,令人悠然神往。
“平岸小桥千嶂抱,柔蓝一水萦花草”。这里的青山连绵起伏,环抱着小桥和流水,萦绕着数不清的花花草草。
“茅屋数间窗窈窕。尘不到,时时自有春风扫”。这里有我的茅屋数间,窗户虽小,但窗明几净,屋内不染纤尘,因为时时都有春风的吹拂。
“窈窕”一词形容窗,非常值得品味,古语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窈窕不但形容美丽的女子,也经常形容幽深的山水,正如陶渊明在《归去来兮辞》所言“既窈窕以寻壑,亦崎岖而经丘”。
“柔蓝一水”,这一句并非王安石的原创,根据记载,他曾经在江上一户人家的墙壁上看到过一首七绝,整首诗已经失传,只知道首句是“一江春水碧揉蓝”。
王安石非常喜欢,于是化用到这首词中。这一句读来很有春天的韵味,说不出的余韵悠长。
“尘不到,时时自有春风扫”,这一句读来飘逸出尘,住在这个青山绿水,春风无限,清净无尘的地方,可以想象诗人的心情该是多么放松、多么美妙。
王安石在同一时期还曾写过一首诗《竹里》“竹里编茅倚石根,竹茎疏处见前村。闲眠尽日无人到,自有春风为扫门。”
“午枕觉来闻语鸟,欹眠似听朝鸡早”。词的上片写景,下片写人,诗人从午睡之中醒来,听到窗外的声声鸟语,恍惚间,这莫不是当年在朝中听到的早朝鸡鸣声?
鸡鸣声将诗人带入往事的回忆中,昔日的一切如烟云一样,再想起恍然如隔世。
王安石晚年这首山水词所表现的是一种恬静的美,词中反映出他退出政治舞台后的生活情趣和心情:对世途感到厌倦,而对大自然则无限向往,动辄借自然景物以抒发自己的幽怀。
晚年的王安石辞掉了官位,宰相的待遇,连同神宗赏赐他的金银财物也一并辞谢,把自己所居的半山园也捐给佛寺。
他隐居到江宁,在江宁秦淮租赁一处小宅子,在那里度过了他生命中的最后两年。
在此期间,他写过很多田园风光的诗作,这个时候的王安石,告别了喧嚣和繁华,只是一个心境平和、热爱生活的老者。
这位经历过波澜壮阔的人生,穿梭于疾风骤雨中的勇士,如今只以一颗诗情画意的心,过着宁静祥和的隐士生活。
诗人生活简单、住宿简陋,一间茅屋可以容身,一张书桌可以伏案,一个小床可以酣梦,一杆鱼竿可以休闲,这就足矣!每天诗人都想睡到自然醒,可是天刚蒙蒙亮,屋前枝头的鸟儿就开始欢鸣,风儿也在敲窗,诗人揉揉惺忪的眼睛,伸个舒适的懒腰,便开始了一天的生活。
他散步到小溪旁,只见“屋绕湾溪竹绕山”,茅屋、小溪、竹林、青山,多么清幽的环境,不是桃花源,却胜似桃花源。再往山林深处行走,虽然雾气渐重,却更加宁静。山峦叠翠、泉水静流,山花烂漫、野物出没。远处云雾缭绕,“溪山却在白云间”,令人感觉仿佛来到了仙境。
午休后,诗人沏一杯清茶,坐在屋前安静地读书,茶烟袅袅、花香阵阵,清风微拂、鸟儿轻语,似乎都不愿打搅与老庄谈心的这位读书人。傍晚的时候,王安石就“临溪放艇依山坐”,溪水清澈见底,周围芦苇疯长,野草丛生,这里的野鸭和鸥鹭也早已成为诗人的邻居。
这是多么惬意的生活,“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远离尘嚣和烦恼,不爱浮名和薄利,唯有“溪鸟山花共我闲”。山林里消尽烟火气,诗人的内心就像小溪一样澄澈,像白云一样悠闲;钟山下恍如桃花源,他像山鸟一样适意,似山花一样自在。
王安石晚年闲居,生活充满恬淡和宁静,最后7个字令人神往。“溪鸟山花共我闲”,清溪、小鸟,青山、野花,本来无所谓闲忙,但是在诗人眼里,他们没有世人的争斗和贪欲,也没有数不尽的烦恼和忧伤,正是诗人极其羡慕的对象。他希望自己也像这些物体一样悠闲地生活,“山花落尽山常在,山水空流山自闲”;他也愿意“拈花嚼蕊长来往,只有春风似我闲”,从此恬淡地了结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