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后,马车停在了山脚下。
南晏已经接连三朝国师皆是出自道门,导致天下信道者尤多,佛家也只能在此大势之下默存。云屯寺作为淮牧仅存的佛家圣地,虽然平日里没有多少香客,但是今天日子特殊,上山的人也是密密麻麻,如一条河倒流而上。
上灯胜会,灯,即所谓光明,为心灯。佛前点灯,佛与人心借灯相通,传言有缘者可借此一步登天,大彻大悟。
“佛门讲一个心诚,更何况这山路坐马车也不太方便,我们步行上去吧。”
苏剑阁从马车上下来,淡淡地笑道。
三人沿着雪白的山路上去,走了一会儿,远远望见几处积满雪的屋顶,于是加快脚步。
刚到云屯寺庙口,便有两位僧人迎面而来,做了一个双手合十礼,恭敬道:“阿弥陀佛,几位施主也是来观法会的吧,这场法会已经接近尾声了,若是不嫌弃,倒是可以进去看看。”
“快结束了?都怪你,当时说什么也不让我上马车跟着,耽误了这么久,热闹都没得看了”许清清嘟囔着嘴,气鼓鼓地冲着苏剑阁嚷嚷道。
“无妨,进去看看也行。”苏剑阁虽然觉得有些可惜,但也只是笑了笑,向两位僧人行了一礼,便与秦平和许清清走了进去。
三人不一会儿就来到一处大方场。
场中为三重坛,坛高四尺六寸,临时而建,露天以成。以平地为外坛,内坛以土木筑方台为之。四周围以栏纂,纂头为莲花。
道裕、陈三问与云屯寺方丈和几位高僧坐在坛边,上百名僧人持烛灯面向法坛围坐,还有几十名香客站立在不远处仔细听着。
“苏老弟,你怎么了?”秦平见苏剑阁突然脸色苍白,眉头紧皱,不由问道。
“喂,你不会被我骂了两句气昏头了吧?别当真啊,我没有怪你的意思。”许清清也是有些担心,急忙说道。
苏剑阁从踏进这里开始,就觉得有些头晕,他似乎心有所感,远远地望了一眼同样持灯而坐的陈三问,咬了咬牙,摇头道:“没事儿,可能是这一路舟车劳顿,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话音刚落,云屯寺方丈已经站起身来,环视一周,作合十礼深鞠一躬,说道:“今日的上灯法会到此就已经结束了,各位回去要细细感悟,这对修行是很有帮助的。”
说到这里,方丈顿了顿,看向旁边的陈三问,继续说道:
“时常听闻道裕大师说起你,我一直有着不小的兴趣,能入他法眼的人,究竟有着什么本事,此次正好借这个机会,我有两个问题想问问你。”
陈三问一愣,随即看向道裕,见后者笑着点了点头,他这才端着烛灯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来,行了个礼。
“问,如何是佛?”
“即心是佛。”
“那,非心非佛?”
“任你非心非佛,我只管即心即佛。”
两个问题陈三问回答得行云流水,面色平静,毫不动摇。方丈见状笑意更盛,刚欲继续说话,变故突起。
只见一道细不可察的金光从苏剑阁体内窜出,直入云天,愈发耀目。
陈三问手中烛灯之火也是同一时间直冲天际。
火光相交,一瞬分化千百道金光,四散没入龙湫山无数石窟佛像中。
泥身佛像陡然间金光大盛,龙湫山宛若一座岿然金山,惹得云屯寺众僧和香客都是以手遮目,难以睁眼。
凭空起梵音。
金光离体后,苏剑阁就失去了意识,幸好有秦平和许清清搀扶着才没倒下去。
陈三问双眼失神,浑浑噩噩宛若魔怔。
道裕遥遥对着苏剑阁郑重行了一礼。
山顶之上,金光大耀。
天地有法相比山高。
上官昭容《天下策》记载:
顺元九年,腊月初三。凤羽州龙湫山上云雾翻涌,金光破开云层,有梵音从九天之上传来,威严神圣。
“陈生之,如何是道?”
僧人香客无不虔诚跪伏,陈三问眼神随即清明,甚至比以往更加清明,一手先指天,随后又指地,高声道:
“云在青天水在瓶!”
山上二十七朵莲花迎寒而开,陈三问一步入大须弥。
有人问我修行事,
云在青天水在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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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晚,苏剑阁昏迷在床已经半日有余。许清清二人,还有道裕、陈三问和云屯寺方丈都在床边静静等待着。陈三问有些好奇地盯着苏剑阁细细打量着,总觉得有着说不上来的熟悉之感。
又过去了半晌,苏剑阁悠悠睁眼。
“醒了醒了!”许清清惊喜地叫道。
“苏施主,又见面了。”道裕轻声笑道。
苏剑阁坐直身子,先是环顾四周,最后看了道裕半天,终于回想起来,问道:“您是当年那位?”苏剑阁揉了揉眉心,“我怎么晕倒了?”
“施主一路舟车劳顿,身子有些虚了,再加上步行上山,这才支撑不住晕了过去。”道裕打了个模糊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