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去。”
一听要被带去大理寺,江上弦后脑勺就麻了一下,拒绝的很果断。
甚至连好不容易在这个时代习惯的自称‘奴’,也都抛到了脑后。
一般只有极亲近的长辈对着小辈,或者高位者才会说‘我’。
她这么说话属于不太礼貌了。
可是眼前这个活爹,竟然想带她进局子!叔叔婶婶都忍了,她小江也不能忍!
崔辩叙的脸黑不黑江上弦不知道,但这厮长得真高,她算是知道了。
无他,这厮站起来,自上而下,用俯视的角度盯着自己。
要是能有一个强光手电筒,她觉得自己大约能看到这位崔少卿的鼻毛和软骨。
江上弦一时分不清到底是身高悬殊带来的压力,还是眼前这位大理寺少卿身上的气势太过强大,或是累了一天的手脚,总之她觉得自己有点腿软。
事实上她的身体也很诚实的倒退了两步,‘咚’靠在墙上。
不行,不能这样,怂什么?共青团员不惧任何资产阶级!
“上官,奴,奴今年只有十四,阿耶早亡,家中只有年迈的阿娘和年幼的弟弟,若是再不回家,她们定要担心。”
她先是叙述了一下自身可怜的家庭情况,斟酌着措辞恳切道:“奴只是运道不好,碰上这歹人,若是官府有什么需要,身为大唐子民,自是要配合的,眼下实在太晚了,不若,明日一早,奴去大理寺可好?”
被直接拒绝的崔辩叙一言不发,气氛沉默的骇人。
从镜海看看地上的女尸,又在二人之间来回瞄了几圈,看到小娘子的腿都有些发抖,于心不忍之下,便想出言好生劝两句。
毕竟人家是苦主,又不是罪犯,这大晚上的将人押回大理寺也不像话不是?
哎,崔少卿这人就是高高在上惯了,不知人间疾苦。
他刚要开口,崔辩叙就先说话了:“你为何随身带着匕首?”
江上弦这才想起来,转头朝远处的地上看去,自己的剔骨刀掉在那边了,这还是她偷偷从乐仙楼‘借’来的,明日上工要还回去的。
“那是剔骨刀,今日在月老庙,碰到两位上官带着人查案,想到近些时日长安城中的女子失踪案,心里有些害怕,下工的时候就带上了,想着若是有事,防身罢了。”
从镜海赞许的点头,竖起大拇指:“小娘子聪慧。”
江上弦有些不好意思,聪慧什么?还不是着了道?
“上官谬赞了。”
崔辩叙不置可否,紧接着抛出下一个问题:“你是如何发现不对的?”
他虽未亲眼见到,但而力过人,木桶掉落的声音才让他察觉到出事了,之后江上弦的喊声虽然只有一句,却也被他听在耳中。
说了几句话,江上弦的心绪已经稳定下来:“刚开始天色有些暗,她又一直低着头,奴并没有发现,可路上她几次侧首和奴说话,奴看她脸上似是有些妆粉的痕迹。”
她顿了顿,不确定这二位懂不懂自己在说什么,觑了一眼崔辩叙的神色,却什么都没瞧出来。
只好继续说着自己的推测:“她说自己六十有三,家中没有任何亲眷,若无人帮忙,连喝苦水都困难,这样的人怎么会有心思在脸上敷粉?”
“就凭这点?”
“当然不。”
江上弦抿了抿唇,继续说道:“奴问她家长可有种花,她说家中种了一缸莲花,连喝水都困难,怎么会种莲花?更何况,永达坊内之人种花往外售卖,本就是奴随口胡扯的,她想来应当不是此坊之人。”
从镜海听完都忍不住给她鼓掌了:“小娘子,你这脑子也忒好使了。”
崔辩叙也没想到,一个不过十四岁的小娘子,在经历这样的惊心动魄时,还能有条不紊的想到这些反诈对方,用各种方法来逃生,虽说失败了,但已然很聪慧了。
他嘴角扯起一丝笑意,语气也变得柔和了一些:“那你可还有别的发现?”
江上弦一愣,问自己么?
她是个厨子,又不是刑警,她对这类刑事案件的了解,可以说十分有限,纯靠上课刷抖音。
比如什么远抛近埋,死者不是男性就是女性,凶手不是熟人就是陌生人,不是本地人就是外地人,不是白天作案就是晚上作案,身高在一米到两米之间.....
可这话她要是敢说,眼前这位的眼刀只怕能活活给她凌迟了!
她绞尽脑汁回忆着刚才和还活着的女尸之间简短而激烈的相处,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抬头:“她身上的味道,是秦楼楚馆内的女子,爱用的。”
从镜海闻得此言,有些纳闷:“就这个相貌,在那地方,能有客?”
这客人爱好得多特别啊,专程花钱去点这么个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