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回,默读当着高家的面对我说要追求我。
他轻轻捧着我的手,掌心相对,温热难言。
“默读,你……你在胡说些什么……”我又惊又怕,下意识要把手抽出来,可默读却抓得更紧了。
他皮肤白皙,唯有指节与指腹处微微泛着些桃红,正如此刻如同喝了酒一般的面容,满心期待,犹如当年游轮上的求婚,望穿秋水、悬悬而望。
“你不讨厌我吧?如果我有哪里做的不对,请你一定要告诉我,我第一次喜欢一个女孩子,不知道应该做什么。”默读眉宇间略略多了些伤感,似乎下一秒盈盈泪珠就要落在我手心,可再抬首看我时又是阳光明媚一般:“我明白,论感情我一定比不上哥哥,但从今往后,我一定会做的比他好,你相信我吗?”
我信,我怎能不信,可是我们不能!坚决不能,无论是什么原因。
可大抵是惊吓,亦或是心中冲动使然,我分明已经有了确切的答案,却在出口时如棉絮般柔软无力:“不,不……”
谁都听不见,甚至是我自己。
小叔忽然幽幽开口,满是嘲讽之意,他瞥了眼高家的人:“我倒是忘了,我们傅家和林家也是有婚约的,若按先来后到,确实该是从默读算起。”
老傅看似漫不经心,似笑非笑道:“默读,你先坐。”
默读冲我微微一笑,起身与我并排而坐,此间仍旧半分不肯脱离的牵着我的手,他不看旁人,似乎都与他无关,他只是定定的望着我。
高家的人恨的牙都快要碎了,原本制定好的计划都被突然出现的默读打碎,如果没有这个多出来的人,他们本可以迫使傅家从两个高家子中选一个,但默读来了,他还是林家人,只要老傅随口一说要先考虑林家的事情,便可破局。
我明白了默读的好意,我真不想他因此冒险,可现在好像已经来不及了。
默读有意无意的挑了挑眉,向我庆贺他的“鬼主意”。
婆婆最先按捺不住,起身道:“我听闻你回临江并没有多久,和时时才见了几面?怎敢说出这样的话?再且说了,你的家世……”
她忽然停了口,再说下去,只怕不用老傅开口,我就会先下了高家的脸面。
默读的家世就是写哥的家世,写哥那时甚至不如默读,可却是傅家上下认定的女婿。
默读先是向婆婆躬了躬身方才回应:“我对时时一见钟情,再见倾心,这样还不够吗?再说了,听闻寒熵公子与时时也只见过一面,为何就有资格向时时提亲了呢?还是说,高阿姨觉得,我向时时提亲是谈感情,寒熵公子就不需要了。”
默读说到这儿便戛然而止,不过也足够了。
“默读,注意言辞,不要让客人觉得我们冒犯了。”二叔会心一笑道。
客人,我们。
上一世默读求娶我可没有得到家里人这么好的脸色,如今弥补了遗憾,我却笑不出来。
我实在害怕,如果高家真要报复,我怎能护好他?我尚且自顾不暇,想到这儿,实在难以抑制幽幽垂泪,不想叫人看到,我侧目望向窗外。
高二爷面如死灰,沉声道:“傅家和林家有婚约,那也是和林默写那个孩子,林默写死后,婚约自然消除,否则,傅家怎会再和我们高家立婚约?难不成你是要说傅家一女二嫁吗?”说罢,他眼神示意,叶学明立刻上前,将一张烫金纸笺平整的放在桌上。
默读探头瞧了瞧,随后又坐正了,浅浅一笑:“高二爷,晚辈自然不是这个意思,有句话想反问您,您既然说高家与傅家的婚约上并未写清要嫁的一定是时时,那我向时时提亲,您家公子娶了傅家其他女儿,怎能说是一女二嫁呢?”
高二爷神色难堪,然而默读却还在滔滔不绝。
“当年傅伯父和二叔与我母亲一同定下两家婚约,也没有写清姓名,晚辈知晓此举唐突,可对时时的爱意天地可鉴,便也挟婚约来此,哪怕没有结局,但求心安。”
“你家什么婚约,我们高家的婚约白纸黑字的放在这儿算作证物,你呢?空着手来的也敢提亲,真是笑话。”高二爷明显是心虚,却还义正言辞道。
默读微微一挑眉,上前两根手指夹起婚约,喃喃道:“高二爷这么说了,那晚辈可得好好看一眼这婚约。”
在场众人不明所以,纷纷看过去,只见默读轻飘飘的一笑,随后竟拿出打火机,当着众人面将婚约点燃了,随手抛在地下。
“你干什么!”高二爷瞪大了眼,连婆婆也震惊起身。
默读欠身笑道:“一张纸而已,算哪门子的婚约。高二爷,我听闻若非高辛辞将时时带进了昭和堂,在众人面前承认时时是他的未婚妻,您都不知道高家和傅家有婚约这事吧?所以这张纸要是没了,谁能证明傅家和高家有婚约?傅家和我们林家立约却是举世皆知的事情。”
“你……”
“晚辈不敢冒犯高家,但也不得不告诉高二爷一个道理,做人,是要讲礼貌的,高二爷一句话不问,没有得到傅家的认同就上门提亲,若传出去,明眼人自然看得出,这事丢的、未必是傅家的脸面。”
默读像是在平静的叙说,可看他的眼神就明白,并非如此。
老傅默默不言,只是以喝茶掩饰笑意。
“我看默读这孩子更诚心一些,一时之间难以抉择,不如这样吧,我们家时时还小,订婚也不急于一时,就先把事情放放,来日再定。”小叔说着就要起身。
“不行!”高二爷眼见计划失败,连忙先小叔一步挡住了去路:“你们傅家以这样的方式就想把我们打发了?从哪儿冒出一个毛头小子提亲、也能比得上我们家寒熵?傅家是有意侮辱我们高家不成!”
“侮辱?这话从高二爷口中说出来还真是不害臊啊!您一进门把我们全家困在这里,说是提亲,大晚上的却非逼我们家未出阁的女儿出来见人,究竟是提亲还是抢亲?再说了,侮辱也是你们家侮辱在先吧?小写是我们傅家早定的女婿,他的同胞弟弟你却说不配?你们高家眼睛长上天去了!看不上我们家女婿不就是看不上我们家女儿么,既然看不上,何必来求娶?我看婚约就这么作废了吧,我们家女儿伺候不起,您另请高明吧!”小叔当即反驳道。
“琅越,你说呢?”二叔看似漫不经心的说了句。
婆婆满头大汗,立即起身:“不!我们并没有瞧不起傅家的意思,只是……”
“只是什么?”老傅面无表情道。
婆婆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能转头望向我:“时时,你要相信我,阿姨是有苦衷的,阿姨平时对你怎么样你也是知道的对吧?”说着,眼眶中盈盈流转的泪水也抑制不住落了下来。
我却不能替我全家的名声原谅她,叹了口气,我松开默读的手上前为她递了张纸:“阿姨,你只要告诉我辛辞在哪,让我见他一面,我就信你。”
我想就算是要分手,我也不听外人的闲话,这是我和高辛辞之间的事情。
婆婆却一时顿住,无言以对。
我苦笑笑,自己都觉得自己愚蠢。
“他不敢来是吗?”
也是,要是能来,他早来了,不至于连我电话都不接,连条消息都不回。
可是为什么呢?明明昨天还是好好的,他还叫我等他,我如今还等什么?
“不,不是的!辛辞他……”婆婆有些激动的抓住我的手,却始终说不出缘由,顿了顿又是改口:“辛辞再过些日子一定会来找你的,他会跟你解释清楚的。”
此刻我就如同风中残叶,飘摇无依,一时没站稳,好在表哥一直看着,及时扶住我。
我低首轻笑笑道:“也是,在你们看来,我就是个逆来顺受的,等再过几天,我气消了,他再跟我说些什么大道理,加上我自己顾忌家族颜面,到时候肯定还是嫁他,甚至无需他来傅家讨原谅,我自己就会恳求家里操办婚事,是吗?”
“时时,不是这样的……”
“我是为他出头才会不得已回到老宅避风头,他呢?我家里出了事,想跟他倾诉的时候,他因为我从前的一本日记就把我抛下,他明知那是旁人故意离间,我却从来没有生过他的气,只想着自己错了,不够爱他,他没有安全感,可是谁能为我想想?他没有安全感是我造成的吗?凭什么要我承担这一切的后果?是,我作为爱人,作为他以后的妻子,我该付出,可是付出得不到回报我也是会累的……”
我说罢这话,实在承受不住,倒在表哥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