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母亲当初真的以最简单的心愿疼爱他这个孩子,可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渐渐意识到了母亲心底埋着一个罪恶的心愿。
母亲大概一辈子不会知道的,其实他从见到现在的父亲之前就认识傅惜时了,他见过了傅惜时最美最欢快的样子。
再往前推移,他从父亲还有完整的家庭的时候他就知道了母亲隔一段时间就会搬家的原因,他见到了一个叫郑琳佯的女人,穿着红艳艳的衣裙,在校门口拦住了他,身后是好些个像巨人般高大的西装男人,而郑琳佯拦着他,怒气冲冲的瞪了他好久,最后却望着天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买了根冰糖葫芦当着他的面吃掉,随后蹲下身使劲的捏红了他的脸。
郑阿姨告诉了幼小的他,如果以后有爸爸了,爸爸又恰好姓傅的话,好好对待貌美可人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可爱天真温柔贤惠的姐姐。
从那天起他知道了母亲每天可能在给谁打电话,为什么哭泣。
可他没有想到郑阿姨所说的姐姐是自己盼望了多年再次重逢的傅惜时。
那一刻他真正意识到了这个世界真的太小了,巧合就是那么致命。
他抬起头,本以为自己重新想起这些会像以前一样哭泣的,却不曾想,这次抹了抹眼角竟什么都没有。
“妈,你已经进了傅家门了,我会用我的努力让你过上你想要的日子,我求你了,不要再争了好吗?你再怎么折磨我没有用,我没有争抢的资格,我虽然每天管他叫一声爸,但我不是他的孩子,他只是善意的对我好罢了,这是基于你是他妻子的情况下。”傅疏愈哽了哽,连自己都想嘲笑的说:“虽然我从来没有跟你提过,但实际上,其实我挺像有一个完整的家的,附属于谁不算什么,哪怕是表面上的呢?我挺喜欢傅家的,不想再东奔西走四海为家了。”
“你不争,只是因为你不是傅鸣瀛的亲生儿子。”陆茵茵流淌着眼泪,忽然竟有了些希冀,她向前探了探身:“如果你是呢?”
“那我甚至没有活在这个世上的资格。”傅疏愈苦笑笑:“妈,你知道私生子的概念吗?我知道。我去取鉴定的时候就带了必死的决心,我想,做这件事我也是积累了半年的勇气的,我想,如果我真的是爸的亲生儿子,那我就在回家的路上、经过临江河的时候跳下去,去为你当初对傅惜时做过的事情赎罪,为我的身份赎罪。”
“当年……你、你都知道了?”陆茵茵浑身颤抖。
傅疏愈笑出了声,好像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到最后也都成了苦笑,他摇了摇头:“你看,你最在意的甚至不是我的死活,全都是你的一己私欲罢了。”
“儿啊,妈、妈真的不想你死,但是……”
“好了别说了,妈,别再把我当傻子了。”傅疏愈仰头望了望天花板,说出来这一切,居然觉得轻松多了。
果然傅惜时安慰他的都没错。
“如今,我已经什么都满足了,你得到了钱和地位,也就此停手吧。”傅疏愈重新按捺下来平心静气道:“我这是在护你,如今我身边人不少了,可望一眼下去,明显都是别人安插在我身边的眼线,我想稳定自己的位置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没有时间能给你收拾烂摊子,而且我在人手这么匮乏的情况下还能查到你做的那些事情,你以为傅家人会不知道吗?他们是在忍耐,你就为着自己的未来想想吧,别好不容易到手的东西,轻易又丢出去了。”傅疏愈说罢,转身便要离开。
可陆茵茵岂能放过?
儿子自尊心慎重,所以她即使手握真是的鉴定报告也不能拿出来向全天下证明,她是想瞒一辈子的,可是如果她自己暴露的话,傅家不容她,儿子照样也会被赶出家门的!
不行,绝对不行!
她向前冲了两步拉住儿子的手腕,泪流满面的哭喊:“澄澄!以后家里什么事你都可以管,但这次不行,你不能再帮着了,你就听妈最后一次、妈以后什么都听你的!你一定要把水搅浑,弄得越乱越好!”
“为什么?”傅疏愈不解的回过头来,可稍一思索就想到一个恐怖的可能性,他瞳孔收缩:“你是不是做了什么?”
陆茵茵忽然又退缩,迫切的想要狡辩却又开口艰难:“不、不是的……”她说不出理由。
“别再瞒我了!”傅疏愈的情绪也在一瞬间爆发,他从未用这样的情绪对待过母亲,一步一步的上前去:“我说怎么回事,周夏为什么会突然去学校,又为什么能恰好撞见小叔身上的口红印,我起初还觉得是个意外,竟然是你!你疯了!”
“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没有想到会变成现在这样,我起初只是想压一压傅惜时的气焰罢了……”陆茵茵害怕儿子现在的模样,颤抖着后退,可还是被儿子紧紧掐住了肩膀禁锢,她埋下头去。
明知真凶是寒蕴霜,陆茵茵也很想正大光明的说出来的,但是她不能。
如果说了,推动儿子走上掌家之位的最大动力就没有了。
那是一场旁人求之不来的联姻!即使比起高家是略显逊色,可高家联姻的是一个女儿,傅家的家门规矩,女儿高嫁即是外嫁,外嫁的女儿是不能带走家中的财产的,而自己的儿子是娶了门当户对的独女!
于是她紧紧的咬死了自己的嘴唇。
“你拿什么发给她的?”傅疏愈尽量使自己冷静下来。
陆茵茵拿出一部备用机来,是个老旧破损的老年机,看着像很多年不用的样子,她连忙解释:“澄澄,你别急,别担心,这个手机没有人知道的,周夏更不会!这个连你爸爸都不知道!我藏了很多年……”
“给我。”傅疏愈夺过来塞进了自己的口袋,他使劲将情绪咽下去,然后严肃的警告母亲:“你不要再管这件事了,交给我,现在老老实实的回家,不要跟任何人提起这件事情,也不要再想着什么挑拨是非把水搅浑,你以为你伤害的是谁?那是爸的亲生女儿,是他唯一的女儿!你真的让她痛不欲生爸才会竭尽全力的去调查这件事情真正的原因!你强求的夫人之位保不住你!”
“澄澄,可是……”
“别说了!从今天开始这件事在你的生命里翻篇了!”傅疏愈低声吼道,突如而来的刺激让他浑身都像扎了刺一样难受,他捏紧了自己的拳头:“妈,我现在不想跟你争辩什么,我现在是在救你!但是你要想起来,你要一辈子都记住!这里是傅家,不是我们能掌控的地方,爸或许还心软什么,但还有小叔!死去的是他的孩子!别忘了柳宗兰的下场!你只要表现出一分一毫的异样马上就会被人发现,到时候我们都得死!”
“澄澄,那你怎么办?”
“你就别管了,我送你回家,你要是演不好就称病在房间休息。”傅疏愈拿起沙发上的外套披在母亲身上,最后定了定心:“妈,现在在这个世界上能支持我活着的只有你和傅惜时,你可能永远不会理解我对傅惜时的感情,不会理解她给予我所有的一切对我来说是多么重要哪怕只是三言两语的关心!但我爱她,所以我请你不要再伤害她,如果还有下一次,你是我的生身母亲我没有办法把你怎么样,但母债子偿,我会用我自己的生命为你犯下的错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