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之,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重,我自然明白,我是家中表率,不会轻易破戒,但你苦读十数年,却被不公平对待也不能当做小事,如果在家中,摆在我眼前的事情我都不能做到公平,子孙后代也是要心寒的,所以我为你的身份想了个主意。”
“这几天夜里我想了很久,时时长大了,虽说在做生意上,她不像澄澄那么出众,但她是一个很合适的掌家人选,要管理一个家族,让人心服,最重要的不是赚钱的能力,而是遇善则善,遇恶则恶,她是个宽和仁厚的人,我知道让她面对家中的雨雪风霜逼她成长是一件近乎残忍的事情,她原本可以选择无忧无虑的度过一生,可最近这半年,我发觉时时并不希望自己无所事事,我心疼我的女儿会在许多罪恶面前伤心难过,但也为她心底的志愿给自己找了一个压制的理由:她既然生做我的女儿,生做傅家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天生便也要承担责任的。”
“所以我心底已经肯定了,时时就是我的继承人,傅家将来的家业都将交到她的手上,这样,你的掌事位置也就有了着落,她作为继承人之后就会多一个掌事名额,你就合理得到你该有的权力。但是,我今天跟你说了这些,我希望在尘埃落定之前,你先不要告诉时时。”
封适之听罢瞠目结舌,回过神来不免为傅惜时开心,为自己他却没有那么多的感触,冷静下来后,他毕恭毕敬的躬了躬身:“我明白您的良苦用心,我相信小姐一定有做掌家的能力,但为我自己,我更希望我的荣誉是小姐亲手给我。”
“嗯,也好,你要辅佐守护的人是时时,也确实该由她亲自跟你说了你的心结才能真正解开,是我没考虑周到了。”傅鸣瀛笑着点了点头,拍了拍封适之的肩膀。
正巧话题说罢,邵勤便找了过来,一面是告诉封适之,甘孑已经从家里带到高家宅院,让他赶紧去审问,一面是为了公司的事情拉走了傅鸣瀛,封适之行礼别过长辈,转头又去了提前选好要审问的房间。
慢慢走着,慢慢兴奋也就下去了。
长辈说的话在理,仿佛也更管用,但对于封适之来说,实在都不能保留太久,他认定自己是个冷淡的人,不在意苦难,不在意喜悦,不爱笑,不爱哭,对什么都是淡淡的,只有一个人,傅惜时,她对于自己的意义是不同的。
或许是长年累月被人教导,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都被这个名字、这个人刻下了痕迹,从十岁起他被选做是大小姐的掌事备选,就有人时常冒出来告诉他,严肃认真的告诉他,他孤单的人生中要有第一个亲人:
傅——惜——时,亲——人。
所以即便是见面次数不算很多,大多的行为习惯都是陌生的也可以快速亲近信任,封适之这样天生冷淡的人也一样。
当然,也有另一种可能,封适之更愿意相信的可能,哪怕自己也觉得蹊跷,但他依旧认为,傅惜时是形同黑白世界的傅家里,他见到的第一个有色彩的人,像是天边的暖阳。
所以荣耀和权力不是傅惜时带给他的,他都不在乎,就像寻常小事,过眼云烟。
五分钟后,他到了关着甘孑的房间门口,掌事的事情也真如云烟般散去,他推门进去,瞧见甘孑还在地下哭泣颤抖,裤子上还有不明刺激性液体,他有些嫌弃的撇了撇嘴,绕过甘孑走到后面的桌上,把外套脱下来挂到架子上,此时贺清云也换了心情来到这里,不过刚进门就没好气的抱怨了一番。
“你真是、怎么想的,时时还在高家宅子里呢,你把他带到这儿来,万一被撞见了吓到时时怎么办!”
“她比你狠。”封适之无所谓的说着,从手下手中接过一个类似人类面部边缘的木头壳子扔给贺清云,瞥见贺清云不愿承认又无法反驳的模样又轻笑,顿了顿,目光慢慢下移,脚尖抬了抬,触碰到甘孑的身体、将人吓的猛颤,“再说了,要真弄得血流满地,又脏、又晦气,手下有轻重还好,能留下一条命及时扔出去,万一没控制住,人没了,折在咱自家的地界里,小姐才会每天做噩梦吧?这是高家的地盘,不用白不用。”
贺清云听出了封适之话里的用意:毕竟不是正大光明的活计,不好在自己家动手,哪怕不会给甘孑留下外伤,那也是被高家人握着一个把柄,但如果行刑的地点是在高家的地盘,高家便也不能独善其身,这是要强制把高家跟自家拴在同一条船上。
“行吧。”贺清云耸了耸肩,没再说什么。
“哦对了,我刚才、给小姐下药,没提前跟小姐说明,犯了家规,有罪当罚,我受的不多,先把我的罚了吧。”封适之深吸一口气又当做平常般说出来,两手已经摆在桌上了。
按照家规,掌事以下自作主张、事关主家的话,是要用八十度左右的烫水用铁皮隔离,盖在双手掌心一分钟的,一般情况下会被烫起一手的泡,好几天都不能触碰任何物件,但并不会造成特别严重的伤害,受罚之前也会确定本人的健康状态的,显然,封适之特别健康。
但行刑的几个人却迟迟不敢上前,一堆刑罚工具也拼命的往身后藏。
贺清云听到封适之请罚的理由愣了愣,随后就是一声冷笑:“你有病啊?一天不挨揍皮痒是不是?时时又没怪你。”
“家法还是要遵守的。”封适之平淡的吐出一句,可看向行刑者又疑惑:“怎么了?”
“封先生,可是小姐提前也跟我们说过了,要把您当做掌事一样对待,如果是掌事的话,我们是没有资格罚您的,您是小姐的家人啊,至于您犯错的这方面小姐也没说啊……”几个行刑者颤颤巍巍的解释道,转头将刑具能塞的塞进柜子里装作没拿。
“她是这么说的?”封适之愣了愣,忽而心里又有希冀,却还隐隐担忧,浅浅叹了口气:“是家人,还是掌事?”
“那你是觉着时时把秦柯当家人呢,还是把林默读当家人呢?咋,后面那是二姑爷你不敢比啊?”贺清云把手搭在身旁的柜子上,似笑非笑的看着封适之,白了一眼,耸了耸肩又返回去准备审甘孑的刑具,一面还念叨着:“秦柯是我们家塞的,虽然也没强硬,但时时也不好不要吧,至于林默读那就更不用说了,也不知道你一天在疑神疑鬼些什么,那么自卑,你是小时候缺爱吗?”
提到“缺爱”这个词,封适之却也真的触动到了。
只是,以后就不会缺了。
封适之轻笑笑,转头去帮着贺清云收拾刑具。
随后就是给甘孑用刑,他们前面说好了,选的是古时候一种酷刑——水滴刑。
从前没有实践过,第一次用这种刑罚,真没想到心理的折磨真的比身体折磨更加可怖,甘孑是个孝子,从高家转到傅家手上的过程中肯定是挨过打的,即使害怕,也没见他吐出一个字来,谁知看似没有任何伤害的水滴刑却让他最后一道防线也彻底崩溃。
审问甘孑的结果很快被传到了傅家各处:一点,幕后之人姓江,旁人都一口一个江总的叫,大概身份很高,做事很隐蔽,帮他偷偷出门连高家都没有察觉。另一点则是这个江总是男人,声音却很轻柔,不是刻意夹着嗓子的那种柔,更像是病态,说两句话就得咳嗽两声。
傅惜时听罢这个结果,不知怎的,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人竟然是写哥。
倒也不是完全一样,写哥的声音更沉一点,但病态真是一模一样的,心脏病到了后期的时候写哥一直没什么精神,也是常常咳嗽。
只是生病的人多了,咳嗽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傅惜时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把这些稀奇古怪的想法甩出去,琢磨着是有段时间没有去看写哥了,该找个空时候去祭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