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喜欢,咱家还就乐意按着你喜欢的来呢。”老头子皱了皱眉头,想了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要不这样,我去跟傅家说一声,办中西两场婚礼,中式的在他们家,西式的来咱们家。”
“不用了,就中式吧,我看着也挺好的,我之前买的那些婚纱都小了,可能我最近胖了都穿不上,婚礼日期都定好了,重新准备太麻烦了。”陈伊宁回过头来走向老头子,在他身边蹲下。
“好吧……”老头子有些落寞,伸手牵过女儿的手:“我就是想,结婚是大事,就想什么好的都给你,再有就是,你耳朵的事情,你跟疏忱说了吗?”
陈伊宁的笑容渐渐收下去,许久没能答复,最终长长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我右边耳朵听不见,这辈子是治不好了,这倒不是什么问题,但小时候的事我说了,我怕他嫌弃我……”
“他敢!老子拧了他脑袋!”老头子一时气急,换天下任何一个老父亲估计都会觉得女婿配不上自己女儿,他也是一样的,可是慢慢的他才发觉,女儿各方面都是顶好的,让她自卑的还能有什么呢?渐渐气势又降下去,他一面掉着眼泪一面抚摸女儿的脸颊:“是……是爸对不起你,连累你,不该带你和你妈妈冒险……”
冰冰凉的眼泪落在手心,陈伊宁同样也拉住老头子的手:“爸,你也是为了我们有更好的生活,我不怪你,相信妈妈也不会怪你。但是、但是我……侏儒组织那档子事,你真的没有查到什么吗?真的跟我们没有关系吗?”
陈伊宁当然相信老头子早就已经金盆洗手,但强烈的不安浮在脑海里,她总觉得还有什么不对,那件事,就算跟老头子没关系,那老头子的手下呢?就没有一个手痒痒的?再说傅家,从前不怎么交好的,定亲一年也没怎么说过话,怎么就突然想起自家让帮忙查案?
“没有。”老头子依旧是一个答案。
陈伊宁略有些失望,却还不肯放弃,她起身背过去,沉默了许久,脑子里对于傅疏忱的爱恋一遍遍闪过,她还是咬着牙放弃:“我不想嫁了……”
“胡说,姑娘大了,哪有不嫁人的,再说了,你不是一直喜欢他嘛。”
“我哪知道事情会发展成今天这样!”陈伊宁最后一道防线也崩溃了,一时之间泣不成声:“我甚至没有想过他也会喜欢我!我每天看着他,我就是想试试、让自己没有遗憾,然后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我好好守着家里,守好我们一家四口,我哪能想到,他真的会有回应,他真的对我那么好,不管我怎么样,他都向着我,爱我,可他的家里……老头子我没办法,我真的没办法为了他让咱们家背上什么隐患,或许怪我太敏感,或许怪我不够爱他但我真的不敢为他冒险,我不想我们好不容易安安稳稳的家成了他家两房争斗的工具,我真的怕了,我真的怕了,老头,咱们家从前的事情傅家知道很多,万一发生什么,比起傅疏忱,我更舍不得你……”
“可是你不嫁了,孩子怎么办呢?”老头子忽而说。
陈伊宁怔住,才想起来这个让她更崩溃、更无法抉择的事情,她轻轻抚上自己的小腹,抚摸这个来的太快太意外的结晶,她没多久前才刚刚同居,一周前才刚知道这个小生命的存在,她都还没来得及告诉孩子爸爸。
“你马上也要为人父母了,宁宁,相信爸,爸真的没有查到什么东西,那什么组织真的跟咱家没关系,你总不能为了这些不切实际的现象,伤害你自己的孩子吧?”老头子尽力劝慰道。
不管怎样,好歹陈伊宁是真的犹豫了,哭声渐渐消退。
老头子不敢再说,多说一句都怕露馅,劝住自己女儿之后,他忙找了个借口离开,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伤心,女儿偏偏就猜的那么准……
什么要命的侏儒组织,旁人也就算了,四处打点都能撇清,偏偏是自己最信任的弟弟做的,陈长叡多恨当初没能狠下心,十几年前,他金盆洗手的时候为了洗脱自己犯下的所有罪证,把所有知道他秘密的无论是兄弟还是仇人全都给了个痛快,偏偏留下师良峰!都是看在他是从一开始就跟他一起做事的,才没忍心下手,谁知今天会闹下这么大的麻烦!
师良峰狼子野心!手里已经攥了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钞票了,还不满足!非要去做什么组织,做了就算了,还能被人发现!现在好了,成了人家手中的把柄!陈长叡气不打一处来,他是希望自己这辈子还能讲一个兄弟情谊,但师良峰威胁到自己女儿的安危,也不能怪他心狠手辣了。
陈长叡在闭上门试衣间的门之前手都在抖,女儿不知道,这就是他们父女两个最后一次见面了。
接下来,他要去承担最后一次做父亲的责任了。
公家查的太快,快到他措手不及,快到他来不及看女儿的婚礼,看她穿上婚纱的样子,不能亲手把她交到女婿的手中,但他没法犹豫了。
陈家当初所有不干净的一切,除了他、师良峰和女儿,谁都没有再见过,见过的人都死了,女儿当初撞到脑袋也记不得小时候的事了,耳朵也听不见了,算是受害者,那么威胁陈家的就只剩下他自己和师良峰。
陈长叡从门缝里最后望了一眼女儿,将早就写好的、让女儿继承陈家所有一切的遗书和他自首的自白书放在桌上,听着外面匆忙的脚步声,擦了擦抽屉里许久不用的枪,拖着五花大绑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师良峰上了天台,直到全副武装的众人到了眼前的时候,他先彻底断了师良峰的气,最后比了一个“嘘”的手势,生怕来人吓到正在试衣间看婚服的女儿,但对于他自己,他都只剩笑了。
不动声色的抬起手中的枪,“砰”一声过后,陈家三十年罪恶在那刻彻底埋藏在尘土之中。
可惜陈家悲剧到了旁人眼中,也不过是一缕尘烟,甚至,只是一个茶余饭后的笑点,至少威廉提起这件事是很高兴的,他甚至久违的请来一个客人,桌上琳琅满目,摆满了山珍海味,只可惜这位客人看起来没什么胃口,也可能是怕他在里面下毒。
威廉瘪了瘪嘴,幽幽的叹了口气对客人的行为十分无奈,耸了耸肩:“你呀,还是从前的老样子。”
把玩着玉扳指的客人轻笑笑,拾起筷子挑了两下眼前的菜品做样子:“我只是没想到,你还能请我过来。我以为比起老大来说你会更恨我。”
威廉在桌下捏紧了拳头,表情狰狞了一瞬,马上又恢复原状喜笑颜开道:“你又没惹我,虽说当初不管我吧,但也没害我啊不是?哎呀,你的日子也不好过,我就不为难你了,毕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这句不错。”客人晃了晃手中的红酒,闻了闻味道又轻蔑笑道:“只是,歪道理多了,你的毛病还是没改,请我之前没调查清楚啊?我不喝酒。”
“目的达到了就够了,何必在意这些,你又不住我家。”威廉咬着牙笑道:“得了,说正事吧,你跟我合作,想好了没有?只是一个有趣的小秘密而已,后续的事情我又不需要你做,何必搞得像扒你一层皮一样,犹豫这么久。陈家都倒了,高家凭什么还站着啊?”
“可是,我也没好处啊。”客人轻笑道。
威廉却听出了这句话背后的松懈,幸灾乐祸的俯身上前:“公平,就是对你最大的好处。”
红酒终于落定,客人微微笑笑,认可了威廉的观点,而后窃窃私语。
却无人知晓在秘密房间的外面,尚明誉轻轻走过,也分走了一些他们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