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好好好,好哥哥行了吧,我不就是心里随便想想嘛,我现实里又没管你叫叔叔,你生什么气啊……”
一路上就这么吵吵嚷嚷的过去,临江和津海的距离说近不近,说远倒也不远,飞机一个多小时的路程,我和梁森虽然是玩闹着的,可彼此心里都蒙着一层,我是有数的。
如果真是因为梁森父母的事情,就算家里有奸细也不必担心,若真有消息,梁森也不能一辈子把父母藏着,这不是把人叫出去说的理由,我只怕是老傅有什么要告诉我,若有关家产,那确实是要出去说了,家里现在很难有事能让我动心,但梁森的事我还是管的。
若是为了把我引出来就欺骗梁森,我实在难安,这是于他来说最重要的事。
我们到了临江,下飞机之后梁森就再没有主动说话,虽然也没冷待我,但我知道他心里是泛寒的,生怕就是因为我的原因。
我也无话可说,只好兀自祈祷老傅不是昏了头了,按说他平时也不是这样的人啊,虽然脾气急了点,但正常为人处世,对待身边人一向是不错的,梁森是我身边最亲信的,他总不能直抓着梁森的痛楚戳。
大约一个多小时之后,我们从机场辗转到了新城区,钟鼓楼在规划区域的中心,虽说外面这一片准备开展商城或是居民楼的地方已经基本完工,只剩装修,但路还没抹平,地下的杂物也乱糟糟的,车开不进去,在大门口的时候我们也只好下车走进去,我看了眼表,已经是下午一点多钟了。
新城区挺大,走路还是花了二十分钟,等到到了目的地的时候,我的身体也不大撑得住了,连续几天没休息好又劳累,所以即便只是走了一小段路程,额头上还是浅浅盖了一层薄汗。
梁森才拍了拍我,递了纸巾过来。
“谢谢。”我随口说。
“你中邪了?这么客气。”梁森忽然说了句,我翻了个白眼,只见他正不知道抽的哪门子风,摆了个架势就是嚎:“呔!什么妖孽,还不从时时身上下去!”
“得了吧你!”我瘪着嘴撇开他的手,可也就是摆手后回头的这一瞬间,我却瞥见刚从钟鼓楼下来的、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顿时瞪大了双眼,我轻声念了出来:“威廉……”
梁森听到,迅速回头伸手将我护在身后。
威廉和梁韵夫妇脸色十分差劲,像是在这地方吵了一架似的,但新城区的生意他怎么可能插得上手,又为什么会来这里!想到老傅也在这儿,我不知为何,心里就是猛地一颤,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双腿一软,梁森感受到我搭在他手臂上的力量小了,连忙扭过头来扶住我。
“梁森……”梁韵也才瞧见我们来了,我说不上她是什么神色,仿佛很兴奋,但也隐隐透着不安,她连忙回头看了眼从楼上下来的方向。
就是这一回头,让我更加确定了、我的第六感是没错的,一定是出事了!
像威廉这种疯子,我亲眼看着他杀人的疯子,他刚和老傅待在一起,我简直不敢想……
我仰起头,似乎瞧见楼上最高处窗口的地方有个高大的人影。
“爸……爸!”我喊了一声,也不知是什么冲了头,我疯一般的绕开威廉和梁韵冲上去,梁森拉不住我,也只好跟着赶上来。
身后是梁韵呼喊梁森的声音,我不晓得是为了什么,但若是梁韵说出口的那大抵是有危险了,威廉一定做了什么,梁韵向来会为他遮掩!她想拦着我们,一定是证据还没有毁灭,她也没有想到我们会来!
可等我到了顶楼的时候,老傅并没有怎样,十分轻松的倚在没有玻璃的窗口,浑身上下都好好的,只是满满的透着一种距离感,蒙着一层黑雾。
我莫名的无法靠近,只站在楼梯口的地方静静的看着他,老傅也没有走上前,只是冲着我,十分凄凉的一笑。
“爸,你、你要做什么……”我想要靠近,却迈不开步子,只好一点一点的挪。
可是为什么啊,为什么我分明是在靠近,哪怕那么慢,我也是在靠近,老傅没有走动,为什么我总还是觉着越来越远……
“你要去哪儿……”我莫名的哭了,眼前模糊波动,探着手,却没有办法、抓住他。
老傅最后瞧了我一眼,像是把我记在心里,随后,他便仰着身体从窗口掉下去了。
“爸!”
“傅董!”
我确信他是掉下去了,梁森的惊呼很快从我身后响起,我还没能冲上去,他已经从后紧紧拉住了我,我动弹不得,只好惊叫着让他放开。
我爸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去了,他就那么平淡的仰下去了!可是为什么呀,他昨天还是好好的!今天是中秋节,今天还是我的生日,他到底为什么要这样……
我可以不要生日,我不要尊严、不要名利不要那些旁人家最平淡的亲情,哪怕就这样悄然无声的度日,至少我知道我不是孤苦无依的,我真的不能在这一天连着送走我的父母、我不能在这天成为彻底没人要的孤儿,没有爸爸妈妈的日子从出生的十三年我已经过够了!写哥也已经离开我了我后面的日子该怎么过……
“救救他,梁森你放开我救救他……那么高的地方掉下去他会死的!你救救他我求你了,我已经没有妈妈了,我不能再失去我爸爸……”我再也抑制不住,从未有过如此这般的痛哭着、卑微的祈求着。
大概在那一瞬间,我才明白,我从前受过的苦、都算什么?
所有的一切归结在一起,也不如我失去最后一个最亲的亲人的时候,那才是真正的撕心裂肺、睚眦欲裂。
“时时,时时你听我说,千万别过去,一定是有危险你听我说!楼下我早就安排了人,一定能及时救治傅董,你到窗户边看了也没有用!他已经掉下去了!你现在跟我下去,我们赶紧送傅董去医院一定救得过来好不好!”梁森在我耳边吼着,紧紧搂着我不肯松开。
我也真是听了他这话才回过神,捣蒜般重重点头,我只要能救回老傅的命我什么都能答应,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经此一遭我已完全没了力气,瘫软的倒在梁森怀里,他见劝住了我,连忙抱起我就要往楼下去,谁知耳畔却忽然响起爆破的声音,从窗口蔓延来浓浓黑烟和火花,火舌如恶魔一般迅速吞没了整个烂尾楼,爆破荡起的灰尘席卷而来,呛得人睁不开眼睛也喘不上气。
我们终于意识到这就是一场谋杀,而现在,已经一只脚踏进陷阱,背后的人收网了。
“时时,捂住口鼻千万别乱动!”慌乱中,梁森急忙喊了一声,将我从怀里放下,我立即反应便转过身,捂住鼻子躲在角落里,他很快从后紧紧抱住我,挡住我身体每一个部位,连手臂也是捂着的。
梁森这是拿身体给我当肉盾!我不知道为什么爆破拆除会提前、又为什么从来没人说过,但已经遇上了,躲是躲不掉了,将近二百多斤的炸药一定会把这里夷为平地,梁森给我挡着,上面落下来的石板绝对会把他砸成肉泥的!
“你快躲开!”我连忙推了梁森一把,但他决心下了,力气太大,不管我怎样他都是紧紧抓着我纹丝不动:“我们未必会死的!赶紧去三角区躲着!你不是说了楼下到处都是我们的人,只要他们说一声我们在上面爆破就会停止的!你这样等石头掉下来会被砸碎的!”
“闭嘴!老实点别动!”
梁森吼了一声,接着一手抓住我一手捂住我口鼻,被灰尘呛了不由得咳了两声,随后连头也靠在我上面,他将我往下一压,我就靠在了他脖颈,梁森的身上永远是呛鼻子的烟味,看来他还是没戒掉,我顿时哭的更厉害,紧紧抓住他衣角。
“哭个屁,我还没死呢!你个傻子,我到这儿还是别的地方不都是三角区,咱们都在角落里待着呢,我挡不挡你、石头掉下来都得被砸。”
梁森的声音越来越小,我只怕是被我猜对了,我悄悄伸手一探,他后背湿哒哒的一片,收回手来,满手都是令人眩晕的猩红……
外面的声音也跟着一起没了,仿佛刚才发生的事情都只是幻觉而已,我刚要探头看看,喊着救人,梁森已然一瘫倒在我身上,我顿时眼前一片空白,耳鸣贯穿了整副身体。
“爆破声停了,相信我,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