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喻逐字逐句听罢点了点头,饱经风霜却依然坚挺着骄傲的脸上带着笑意。
我深吸一口气又压下声:“本来作为敌对,我不应该对你有怜悯之心,但同样作为女人,我心疼你的过往,我可以给你最后一样东西,你若想离开、平安富裕的过下后半生,也是可以的。”
“谁请你帮我?
“一个女学生,说是你的学生,短头发,有点发黄,戴副无框眼镜。”
覃喻顿时有点惊讶,短暂几秒后抹着泪笑着:“她个傻子,真的觉得能撼动什么了,你别牵连她,她不算我学生,我只是一时无聊才跟她多说了两句。至于离开,我背叛高家,就没有东山再起的日子了,我不会允许自己去过平庸的生活,多谢你的好意,如果不麻烦,我还是希望你帮我,我想见见高仲悟,当然,这也一定算是我帮你的。”
“巧了,五爷也说了还想再见见您。”我抿嘴笑笑,不出所料,覃喻不肯潜逃的,高家不会放过她,她已经输得彻底了。
“是么。”覃喻叹了口气,忽然看到什么,眼中一亮又向我走过来,伸手摸了摸我头上的东西:“你这根簪子真好看,可不可以送我?”
我初时不解,后来左右看看也就晓得,高家这院里没有给她留一把趁手的利器,她见了五爷不好交代,我摸下头上的檀木簪子,上头嵌着几朵极小的绒花海棠,可惜我哥也担心我会伤到自己,簪子全都是钝的,伤不到人,只是天无绝人之路,身后正有刚从宋家抬回来的聘礼,里头有一整套头饰,其中一只碧绿的翡翠簪子锋利得很,我拿过来递给覃喻。
“它配不上叔母,我为您选一个更合适的吧,这只簪子更配您一点,也配五爷。”我加重最后四个字,将那支簪子戴到覃喻头上,欠了欠身便出去了。
没一会儿高仲悟赶来,我在门口等着,原本在院里的妇孺也被请出来,管事们给打着伞,覃喻和高仲悟说什么我并不清楚,不过时间并不算很长,我才站了没一会儿高寒熵和程筱蕊夫妇又来了,程筱蕊一副匆忙的样子就进去,我愣是没拦住,不过刚踏过门槛就被覃喻喝止,她又呆愣的站在门口,眼神中也不乏担忧。
“她要做什么?”我拦住高寒熵问。
高寒熵耸了耸肩:“筱蕊心软,覃叔母对她不错,知道家里的德行,她也不忍心,过来劝叔母给家里服个软,我好在外头买个院子好吃好喝让叔母度过后半生。”
“她什么时候对程筱蕊好过了?”我满是不可置信,犹记得覃喻是说过“一个程筱蕊能拖死高寒熵”这种话的,明摆着是瞧不起人,高寒熵无奈但宠溺的笑笑,我也真是服了这圣母夫妇,多说无益,只能点点头应和一句:“程少夫人真是天真纯善,高总您对她也真好。”
客套话说完了进去看正场,我和高寒熵也停留在门槛前没多远的地方,覃喻的话大概也说的差不多了,我眼见着她已经开始拔头上的发簪,高仲悟还沉浸在所谓“爱情”的假象中,弄得老泪纵横,他自己从未付出过一切,还想要爱情,可悲又可笑,最后自然迎来一个可怜的结局。
“覃覃,不管怎样,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整个高家都赌上的,那是我们家族百年的基业,对不起,我没有办法再帮你报仇,我们的孩子如果还在,他也不会愿意看到如今变成这个样子的你……”高仲悟捶胸顿足的说着,丝毫没有注意覃喻渐渐冷淡嫌恶的眼神。
“我竟不知道,真心是那么值钱的东西,能让一个口口声声那么爱我的人、亲手把我送进地狱。”覃喻一步步走近,手里的簪子握的更紧,最终停在高仲悟眼前:“是你背叛我。”
我先一步闭上了眼,紧接着是程筱蕊尖利的喊声,管事们听见声响冲了进来,我被碰了下才睁开眼走到角落去,余光中瞥了一眼都觉得恶心至极。
覃喻一簪子捅到高仲悟脖子上了,正好戳中大动脉,鲜血像断了闸似的疯溅,风一吹荡起一片浓浓的血雾,淋在狂笑的覃喻身上、脸上,猩红的吓人,而高仲悟瞪大了双眼,蜷缩着身体趴在地上,瞬间僵了,只是摆弄着僵硬的四肢也要求救,在地上爬呀爬,此时此刻大概很像覃喻当年求着人救她孩子的模样吧。
我叹了口气,今日起他们这段孽缘的债就算彻底还清了,高仲悟满口仁义道德要她放下她孩子的命,今天让高仲悟再“大度”一次,放弃一下自己的。
人很快不动了,管事们原本傻眼站着,这会儿也反应过来扑过去,几个押着覃喻,几个窜出去找人,留几个探探高仲悟的鼻息,随后一屁股坐地下哭爹喊娘,倒不如冲过去拉着覃喻哭的程筱蕊胆大。
高寒熵摇了摇头,话意是直冲着我的:“傅小姐,借刀杀人,高明的很,以后辛辞在这个家里是说一不二了。”
“是‘我们’说一不二。”我侧过身面对高寒熵:“高总也高明,否则我本该见不到覃喻,能守着高家老宅内院的管事不会是那几个蠢货,看来今天我不来也是可以的。我家辛辞心软,高家以后还得指望高总您才能守住这道门。”
“傅小姐客气了。”高寒熵勾着唇躬了躬身。
后续的事情不需要我留着了,听着外头的声音渐渐嘈杂,不愿让太多高家人看见我便紧着离开,回头最后瞥了一眼,覃喻抬起满是血污的手轻轻抚上程筱蕊的脸:
“想不到我在这家里争了抢了一辈子,最后唯一羡慕的人是你。”
“筱蕊,你可真幸运,你没有遇上一个虚情假意、狼心狗肺的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