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回,江以南去世之后,我在谦和堂从晨起想到傍晚,期间无数种方式涌上心头,最后都被自己否认了。
我没有办法替他复仇,我也找不到复仇的人,我想抛下身后的这一切离开,又做不到,我不敢说我真的不在乎澄澄了,何况家里还有个漾漾,漾漾才三岁而已。
江以南意外死亡我总有疑虑,可这回,身后这个人太隐蔽、做的太绝,如果真是二叔,他没必要当着哥哥的面跟我摊平,但若不是他,我真想不起还能有什么人,只是,他终归还是始作俑者的,不是他,江以南根本都不会离开我。
或许我才应该是那个自杀的人吗?只有我不在了,二叔才会失去一切后患,他无论对澄澄还是江以南都无所谓有没有敌意了。
晚些的时候封适之来给我送饭,见我终于把门上的锁扣打开,自己也暗暗深吸一口气,我提前出院难受的很,为他别把自己憋死还是撑着咽了几口菜。
他在一边看着,十分艰难才瞅准机会低声问了我一句:“哥哥一直想见你,你看……”
我头也不抬,专注手上那碗汤,眼泪掉进去几颗早就数不清了,喝着也觉得苦的很,我使劲往下咽了咽才回复:“除了哥哥,还有谁呢?”
我尝得出桌上这些菜的味道,都是我哥自己做的,他所有的一切都在哄着我念着我,我连对二叔的怪罪在他面前也展现不出来,可惜我也曾真的想过做最亲的一家人的,二叔不肯要我。
“哦,还有清云哥,嫂子和二叔小叔,外边的就还是那些个、你想也知道了,但我觉得,你精神也不太好,见见哥哥就得了,其他人,没必要……”封适之越说越小声。
我苦笑,抬眼笑着看他:“谁都不重要,我以后只有你了之之,你陪着我就成,至于那些人,你看着往里送吧,见谁我都没意见,反正都不重要……对了你记得告诉我哥,这饭太闲了以后少放点盐。”
最后这句封适之表示无语,抽了张纸巾擦擦我还一直往饭碗里掉的眼泪。
我躲开他,起身又预备回楼上去:“你把管事们叫回来收拾吧,我没事,但我现在真的很困了,只想睡觉,我哥要是想见我你就把他叫过来住,明天一早就见。”
说罢我便上了楼,走了几步在楼梯上听着动静,封适之应该是出去了,没多会带进来一群蹑手蹑脚的人,我哥也在其中,压着声音还在问我不是睡了一天么,为什么还睡的着。
这个问题显然我的答案十分懦弱,我的确睡不着,但回到房间仔细观察了一圈才发现,提出观点到得到答案这一步也是十分艰难的。
小客厅、阳台、餐厅、衣帽间、洗手间,封适之早都收拾过了,一件利器都没给我留下,水果刀拿了就算了,我的刮眉刀也无影无踪,甚至将观赏用的瓷瓶都搬走了,他是真知道我这德行,一时激动会把瓶子摔碎了拿碎片割腕,不仅如此,连窗户外都蒙了罩子,生怕我跳下去。
只是天无绝人之路、我总有点他不知道的。
在这之前我却还想逗逗他,于是出门又上了顶楼天台,不出所料,他还真是在这儿等我,回头的瞬间带着点想见又不想见的情绪,最后化作埋怨,脱了外套上前给我披上,我努了努嘴示意他看栏杆下头。
“这就三层,摔不死人。”
“理论上的三层是不致死,你不想想咱家房子层高超了理论多少呢?”
“那也不至于,我又不是没跳过。”
“难道你还很骄傲啊?要给你颁个奖吗?脾气最犟,骨头最硬。”封适之白了我一眼,斗嘴的气势很快没了,顿了顿又长叹:“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哪怕只是伤着呢,那不也难受嘛。”
“什么都没了,还有什么好难受的。”我埋头苦笑,封适之又把我拉起来,我也真是第一次见到他跟我说话那么正经。
“时时,你刚说了你只有我的,转眼就忘了吗?我也不想被抛弃,到底怎样才可以让我在你心里重要一点?高辛辞需要你,江以南需要你,你总是觉得他们心里有什么苦衷,从前的日子有多么难过,直到遇见你,所以你想带给他们足够的温暖和爱,就算放手了也有补偿,可我呢?”
“我从一开始被选给你的时候师父就说了,我是为你活的,我这一辈子没有别人,你就是我的唯一,我没有父母亲人,傅家掌事九成都是孤儿,为了给自己争前程争条命,别说是同窗,就是兄弟也能半夜爬床把人闷死了换自己,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我一直都是孤身一人,如果不是你我连朋友都没有,我也很可怜,你也已经抛弃过我一次了,可不可以不要再有第二次?”
我瞧着他,有那么一刻真的心软:“如果我走了,在那之前一定会帮你找好退路的。”
我算了算自己财产,按照提前定好的遗产分配,五成还给哥哥,两成给澄澄,一成给漾漾,剩下的两成就是封适之的了,他就算不做掌事,离开傅家也会有将近五百亿的遗产可以到手,而且我给他的大多是现金和脱离傅家家族企业的股份,保证他继承财产后不会被傅家拖着,我以为这就足够了,但封适之依旧不肯。
“我没有退路了,人的信仰是不会变的,我已经记了太多年了,如果你走了,我也只有选择跟你同样的路。”
“好……好肉麻。”我嘴角抽了抽。
封适之瞬间变脸,眼皮都要翻上天了:“你能不能不要破坏气氛?”
我耸了耸肩,他又过来抱了抱我,我们之间很少有亲密地肢体接触,他说嫌弃我,所以除了威廉我求他帮我“砍人”之外,这就是第二次,还真有点受宠若惊的,可惜眼下我心里是真没法多想这些事情,他抱了一会儿松开了,转头离开,大概是想给我自己选择的余地,我在天台看了看就回去,坐在房间的床上,朝着身下拍了拍。
这个小院,这个房间,这张床,都是陪了我许久的,说来上一世有几年我一直热衷将自杀当爱好,它们也是这么陪着我的,或许这就是最后一次了。
澄澄跟我说过的,割腕是最愚蠢的死法,特别疼,就算被救回来了之后的日子里也会有后遗症,就像澄澄,因为心脏停跳过一段时间,休养期也是很难过的,我应该幸运点,不会有休养期了,我跟江以南说过的,如果他死了,我一定也会陪他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