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药来了,您先喝药吧——”我刚说完,外头就传来崔姨的声音,拉了好长的语调。
我晓得是林颂或云嫣该来了,好久之前二叔就安排他们两个每日亲自给二奶奶送药以示关心,当初不明所以,还是后来云嫣身边出了个“叛徒”我才清楚,每天的药送着,二奶奶的病怎么会越治越重呢?还不就是二叔要给云嫣报仇的机会,让她倒戈来对付我才会如此。
三个叛徒的故事而已。
二叔背叛自己母亲,云嫣背叛我,云嫣身边的人又背叛她,有趣的是当年给云嫣派管事的时候我就预料到会有这种事情的发生,一个有机会做人上人的老宅学生突然被中断了学业、指到没什么前途的旁支小姐身边,难免心生不服,当初担心云嫣,现在却庆幸了,隋寄纭要是不为自己前途考虑这一下,我可就要倒大霉了,更可笑的是隋寄纭还是二叔自己指到云嫣身边的。
我起身去门口等着,今天送药的是林颂,他一进门看见我还是很惊愕的,我面色如常的接过药他才缓过来,我端着药回去亲手喂给二奶奶喝,最后用自己的手绢擦了擦她嘴角,蹭了点药渣,该说的话说完了,我便哄着她睡觉,崔阿姨把床上的帘子重新拉起来,带着我出去。
“你是管家,操持着这么一大家子人,还要每天走这么远的路来送药,忙得过来吗?云嫣刚开始做生意还习惯吗?”我一面走着一面回头问林颂。
后者顿了顿,方才的“惊吓”才烟消云散了:“习惯的,大概是家学渊源,云嫣一上手就带着种富商的气质,到现在也没出过什么问题,我刚开始有点吃力,现在也好了,有几个亲信帮衬,不算累的。”
“那就好。眼下家里就这几个能管事的,我要看孩子,二奶奶三奶奶年纪又大了,小婶不擅持家,也就你是二叔能看上的,下面的事情又多又杂,你多费心吧,但劳逸结合,要是空下了也休息休息,我看你年纪没多大,看着倒老成了。”我说着又笑笑。
林颂也应和着挠挠头:“姑姑,你就别笑话我了。”
“好了,爷爷的忌日还要忙活呢,你早点去准备吧,我还要问几句话。”我点头,林颂回了一声就如释重负的走了,我又转头拉着崔钰走到一边:“二奶奶病重,治疗是一回事,某些迷信的玩意也是有比没有好,寿材打好了吗?冲冲喜也成。”
“早就打好了,不过……小姐您也说了是迷信,没什么用的,还是没什么事能让太太真的开心起来。”崔钰低头叹了口气。
能看出来,这么多年的情分,崔钰还是心疼的,在前途和忠心间反复横跳也是艰难,我拍了拍人的手:“改天我带着舟止来吧,老人家总是喜欢自己重孙子的,说不准为了舟止能起来坐坐。”
“那就最好了,这段日子也辛苦小姐照顾舟止少爷,二房为此真心感激。”崔钰躬了躬身,抹了下眼角的泪花。
别过崔钰后接着往外走,马匹就在外院戏台边拴着,刚走近就看见澄澄和沈岐林,过去跟他们碰面,澄澄近年更是一步都离不开我了,快走两步过来拉着我:“姐,看来今天是有点收获喽?”
“你消息还挺灵的,当然,这得归结于沈岐林耳朵灵。”我笑笑,看了眼沈岐林也是得意的很,马上又被澄澄叉着腰挡在面前。
“他顺风耳是一回事,我反应也快啊!林颂过来给我打招呼也就一瞬间的事儿,隋寄纭擦肩而过塞我手里这东西,我一下就明白收起来了,显然他是天赋我是真神啊!”澄澄不服气的说着,同时也把一小包褐色的冰块交给我。
这是二奶奶喝的药冻了冰弄来的,隋寄纭不好时常跟我见面,就经常用这种奇怪的方式把药交给我,我笑笑将冰块和刚才的手绢一起交给张寂。
“你查吧,有结果第一时间告诉我,隋寄纭的可信度我没弄的太清,正好趁这次、看看手绢上的药跟她给我的是不是同一种,之后再下定论。”我十分疲惫道,张寂深呼吸点了点头。
澄澄失了欢喜,突然带着忧愁拉我的手:“姐,二叔真的会毒死她吗?”
我回头瞧着澄澄,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跟他说才好,怎样都是可怖的,纵使再恨再怨,这件事归根结底也是弑母啊,无论我怎样看待二奶奶,她这样的死法我都觉得寒心,纪槟为了我和澄澄都不一定再杀陆茵茵了,二叔要是真的能为了利益害死自己的母亲,何愁他还会旁人心慈手软呢?二奶奶若真的去世就足以证明我和澄澄的日子也会难过了。
“等等等等,其实也不至于,至少现在不会,根据我眼下的判断呢,二太太顶多瘫痪加神志不清,还是能有好几年的寿命的。”张寂举手打断道,扯着嘴角笑了笑。
我莫名叹了口气,竟说不清二奶奶的死和生不如死于我而言哪个更好了。
张寂也是沉默许久,约莫等我想通了才在我眼前晃了晃手:“所以你们的意思是想让我把她快点咔嚓了吗?”
“不了,从前我只当是他们母子两个演的戏呢,事情没那么过,直到今天亲眼见了……”我顿了顿,头都抬不起来:“把她往好治吧,我会让隋寄纭继续留意。”
“姐,你是心软了吗?”澄澄抿了抿嘴:“其实也是,二奶奶年纪大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多少开始说几句真心话了的,何况现在这样,活着对我们也没什么影响,当我们大发善心算了。”
我听了只觉得可爱,不禁笑出声,捏了捏澄澄的脸:“你以为她真好心?寄人篱下,相互制衡,有些戏就得演的刻骨铭心才有人信,她不得不请我见一面的。”
澄澄皱了皱眉:“那她跟你提二叔……”
“她不提,难道我就不知道了?现在不是老傅替我们挡风雨的时候了,自己每天一睁眼就看见的东西,难道还看不透他的本质么。”我耸了耸肩,人也重新低沉下去:“我是怕,怕她太快的出什么问题,要是我一走她就死了,那叫什么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