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上去就不太靠谱。
看上去,阿莱大叔一语中的。
人在真正的大权力面前,是很无力的。
陈生林陈老板秘书刚刚口中的“也不算是什么大事”,落到蔻蔻的身上,就是天翻地覆,将原本岁月静好的生活,撕扯的支离破碎的下场。
顾为经将报纸叠好,放回了阅读架上。
转过身,扫视着身后的餐厅。
果然——
那里没有蔻蔻的身影。
那个往日里叽叽喳喳,活力四射的女孩子,今天并没有来上学。
za街道。
棕色的砖墙,雕花的窗棂,整洁的街道,波光粼粼的心形游泳池和远方港口海面沙滩的椰子树。
za街道所在的街区,自从遥远的殖民地时代,就是富人区中富人区。
因为这里离市政府中枢大楼不算遥远,并且街区有荷枪实弹的军人站岗守卫的原因。
此间一座座带着昔日老大帝国影子的宅子,相比豪哥那座纯粹用美元堆成的西河会馆,更填一层被笼罩进权力面纱的神秘与肃穆感。
在一百多年前,
这里曾是不列颠海军元帅,英属印度总督,乔治五世国王所册封的“缅甸蒙巴顿伯爵”路易斯·蒙巴顿以及殖民者里的高级官员的家眷们住宅所在。
虽然前者几乎很少会来到自己名义上的封地。
但这里依旧修建的足够富丽堂皇。
至少奥威尔虽然上的是伊顿公学,但以他的身份,他在缅甸当大英帝国警察的年代,肯定是远远没有资格住进这样的宅邸里的。
后来人们终于赶走了讨厌的英国佬。
又几经风云变动。
如今,不少高层官员都会选择把家安在这个街区。
谁谁能住进za街道,在本地官场里约定俗成的潜台词,就意味着这个人真的发达了,像是从地狱搬进了天堂。
魔都人那句津津乐道的表现一个人终于熬出头,功成名就的形容“住进汤臣一品里,喝一杯咖啡”。
要是换到仰光,就应该变成,“老子奋斗了二十年,终于有资格住进za街道,看一看海边的椰子树”。
同理,当一位高级官员从za街道不名誉的搬走了。
那么就相当于是——
从天堂掉进了地狱。
街区属于警界新星,门牌上钉着高级警督丹敏明姓名的13号宅邸,如今正是一片凄凄惨惨,愁云惨淡的光景。
似乎就是几天之间。
清澈的泳池里就漂浮着一层草根,泥土,树叶,还有不知名的纸张。
很多房间里都被贴上查封的字样,连门厅里的那架雅马哈三角钢琴的琴箱上,都贴上了写着【政府资产】的封条。
墙上挂着的那幅女儿为老爹画的油画,歪歪扭扭的躺在地上,玻璃护框已经碎掉了。
警督,不,前任警督先生微笑的脸上,被踩着好几个脚印。
旁边还掉落着半个查封搬东西时,撞落的半个水晶吊灯。
枝形吊灯的灯珠碎成了一地未曾收拾的玻璃渣。
家里往日笑的灿烂的佣人保姆们虽然还没有走,也早就不干活了。
大家都是聪明人。
知道这里的主人家已经倒了大霉,聚在厨房里,商量着还能不能拿到这个月的工钱。
二楼紧闭的书房门里。
丹警官正一脸麻木的一根接着一根抽的香烟,烟头随意的扔在了光洁的柚木地板上,空气呛人的几乎看不清。
妻子在旁边呜呜咽咽的哭的让他心烦。
“哭什么哭,闭嘴。”丹敏明心里噪的慌,把烟头在桌子上按灭,随手将桌子上的一个木雕佛像掼在地上,朝女人怒斥道,“当初嫁我的时候,怎么不哭啊!现在再后悔,跟你说,晚了!”
丹敏明往日里,其实是不至于对妻子这个态度的。
对方是他的续弦,年纪小了他十来岁,或许当年嫁给他时,心里存了别的心思,未必是看重他这个人。
可丹敏明也不太在意。
中年人的爱情是多么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情。
警督这些年见多了人心鬼域,他才不会天真的以为对方是被自己虎躯一震,一见倾心。
不图想做个安逸的富太太,阔太太。
难道图他英俊,图他浪漫么。
别搞笑了。
年轻又长得漂亮,愿意嫁给他,图些物质上的条件,合理且非常公平。
理解。
应该的。
对方这些年在外面酒会上体面,在家里对女儿不管真喜欢,假喜欢,但总归好的小心翼翼,好的一丝不苟。
这日子便能过下去。
要是在九分生活的柴米油盐之外,能养出一分真的爱意或者亲情出来,那丹敏明就觉得,自己是个幸运的人。
更不必说,妻子这两个月终于又怀了孕。
丹敏明也不应该在女人身前抽烟,更别说抽这么多。
可是现在——
妻子被丹敏明的怒斥吓了一跳,唔咽的声音停顿了一瞬间,然后有低着头,抽泣的更加厉害了。
丹警官绝望的捂住了脑袋。
“事情怎么就发展到这个地步了呢?”
他痛苦的在心中问自己。
几个月前他还热血沸腾,准备领导着仰光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反黑,反金融诈骗的行动。
他为这次跨国联合行动定名为【大象行动】,因为这个名字既是脚下的这片土地的象征。
他又希望,自己能仿佛庞大的雄象一样,带着无可抵挡的威势,一脚就将豪哥这样的城狐社鼠踩个粉碎。
多么的雄心万丈啊。
然后就掉进了万丈深渊。
几个月的筹备工作,多部门联合,缅、老、泰三国联合执法……所有的一切,豪哥毁灭它,只用了轻描淡写的一纸公函。
高层发起了针对他的渎职调查。
然后,
就像被抽走了底层基石的积木高塔,打击行动还没有开始呢。
一切就轰然倒塌。
轻松的像是一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