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也没栗子树,你在哪儿捡的马栗子?”杜蓝沿着篱笆内侧边走边四处张望,“林子里吗?”
“就在那边。”董锵锵指着院子外的树林自嘲道,“说实话,那天捡到栗子时是真开心,吃的时候也开心,然后不知怎么就中毒了,哈哈哈……”
“那么大人了一点儿常识都没有,还跟个小孩儿似的馋嘴,一点儿都不让人放心。”杜蓝嗔怪道,“下回长点儿记性。别给中国人丢脸。”
董锵锵这才醒悟,杜蓝今天是专程过来探望自己有没有事儿的,再联想到她为自己放弃挣钱的机会,一股暖流顿时淌过他的心田。他很想说些感谢的话,却又觉得生分,不知该如何表达,最后只好报以咧嘴傻笑,掩饰自己的尴尬。
“你现在越来越像地主家的傻儿子了,尤其是笑的时候……”杜蓝见他也不辩解,心里生的那点儿气便也消了,不动声色地换了新话题:“野猪在哪儿发现的?”
“跟栗子的位置差不多。”董锵锵又指了一次,“不捡栗子还真不知道。”
“你告诉老太太林子里有野猪后她跟你提过抓野猪的事么?”
董锵锵仔细回想了几秒,用肯定的语气答道,“她找过本地的猎人,但后来结果并不理想,她也就没再找过。我觉得你说的是对的,所以也没主动提帮她抓野猪的事,以后看情况再说吧,至少等我安稳下来。”
两人不知不觉走到苹果树下,杜蓝轻轻拍了两下褐中带绿的树干,又扶着树干抬头仰望树梢:“你现在还每天给她读报纸杂志么?”
“对,读完还要陪她聊天,这是她对租客的要求,看房时就说好的。”
“读了一个月了吧?什么感觉?”
“先开始特烦,尤其是搬进来第一晚就被老太太按着朗读和说话,那时觉得这些破事儿就是折磨。”董锵锵苦笑道。
“后来呢?”
“后来就出了马栗子的事儿么,但老太太并没把我赶出去,我就挺感谢她的,真的。本来她要求的是朗读和沟通各半小时,我就把整体时间偷偷增加到70分钟,有时是80分钟,一方面是感谢她的不计较,另一方面也想锻炼下口语,学期末研讨课要做演讲,另外我现在每天都是家-教室-图书馆三点一线的生活,只有输入没有输出,如果再不跟老太太多说说德语,就更没时间跟其他人说德语了,你也知道外语学习都是不进则退,所以现在这样每天跟老太太说说话其实也挺好,既是输出也是练习。老太太好像挺孤单的,也没什么家人和朋友,平日都是窝在家里,今天是例外,不知跑哪儿去了。”
“唔,那这个房东对你真的很不错。”杜蓝感慨道,“我觉得这比你汉诺威住的地方好多了,房租又便宜,等于每个月白住。”
“厨房里有张她和家人的照片,郑春花觉得有一张照片里的人和我很像。”
这话瞬间吊起了杜蓝的好奇心:“快带我去看看。”
站在照片前仔细观察了几分钟,杜蓝赞同道:“你的眉眼和照片里的人感觉确实很像,勐一看你俩就是头发颜色不同。这人是老太太的儿子吗?”
“应该是。”
“那他现在在哪儿?”
“不知道,没问过。”
“可能这就是她对你比较包容的原因,她儿子不在身边,觉得你就是她的儿子。”杜蓝分析道。
“也许吧。”
“对了,上次你提到的参考书后来怎么样了?问题解决了吗?”
“嗯,算是基本解决了。”
“怎么解决的?说来听听。”
董锵锵刚要回答,就听院外忽然传来一阵狗吠,紧接着就见一条黑影从树林里蹿了出来,然后转身又冲着树林的方向狂吠。
董锵锵和杜蓝同时转头望向声源,他立刻认出从树林里跑出来的正是“雷达”。
“‘雷达’!”董锵锵走到窗边大声喊道,“过来。”
听到董锵锵的呼唤,“雷达”转头往厨房这边看了几秒,立刻狂奔而来。
董锵锵推门而出,单膝跪地,朝“雷达”张开双臂,示意它过来。
哪知“雷达”跑到离他三四米的地方忽然一个转身,朝着树林方向再次冲了过去。
“它怎么不过来?”站在董锵锵身后的杜蓝奇道,“是因为我吗?”
董锵锵想了想,摇头道:“如果是因为你,它应该过来冲你叫,但现在它却进了树林,也许那里面有什么古怪。”
“古怪?”杜蓝品了几秒马上反应过来董锵锵的意思,“你是说……林子里有野猪?”
“不知道。也许是,也许不是。说不定房东也吃了马栗子晕倒在林子里。”
杜蓝还以为他要说什么有见地的话,哪知他却在胡诌,气得踢了他一脚:“别贫了,说正经的。”
“正经的就是,”董锵锵起身叮嘱道,“我去林子里看看,你回厨房锁好门,没看到我回来就别出来。”
“咱们报警吧……”杜蓝抓起董锵锵的手,“如果真是野猪你就危险了。”
“怎么报警?跟警察说房东的狗对着树林狂叫,咱们怀疑林子里有野猪?那德国警察肯定不管。你放心,我去看看,不离太近,如果真看到有野猪,我马上出来,肯定不会有事的。”
杜蓝拗不过他,只好独自返回厨房,目送着董锵锵闪进一间木屋,约莫过了半分钟,就见他戴着帽子和手套又晃了出来,手里还多了柄铁锹。
他朝杜蓝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便轻盈地越过篱笆墙,消失在树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