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从幽静的乡间路驶入市区,路两旁的民居和行人渐渐多了起来。
“研讨课交一大一小两份报告,小报告已有了雏形,估计年底前就可以写完和定稿。大报告比较烦,我们小组的德国人就第一次上课见过他,后来就没影儿了,发邮件不回,打电话不接,也不参加课后小组讨论,我们另外三人要写的内容都已经开始写了,只有他那部分我们还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这种情况挺少见的,你们最好还是提前跟老师沟通,免得后面被找麻烦。”杜蓝建议道。
“公法据说背旧题、刷卷子就能过,但想拿高分不容易。我看过公法的旧试卷,整整十页a4,全是论述题,给四个小时的答题时间。幸亏提前看到,如果考试时才第一次见肯定当场就挂了。哎,说起来还是以前国内的考试简单,填空,选择,判断,最后才是论述题,还都是中题。”董锵锵说完竟有几分伤感,他从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会无比怀念国内的考试。
“这就是接下来我要说的,根据我的经验,硕士初级阶段的学科成绩对高级阶段和最后毕业时的总成绩没任何影响,所以你的重点不应该聚焦在研讨课和公法这两门课拿高分,因为它们都是通过性考试,只要过了就好,就跟国内的英语四六级考试一样,没人在乎你英语四级是不是100分,你应该把更多时间花在高级阶段的课程准备上。这么说很功利,但德国学制长世人皆知,你的时间非常宝贵,有的学科你一次考不过甚至还要再准备一学期。我就这么问:明年春季学期你打算报考几门小考和大考?为了通过这些考试,你计划设置什么样的小目标?”
董锵锵挠挠头:“目前感觉下学期进入高级阶段应该没问题,但我还没想好下学期报几门考试。大考目前还不敢想,有也考不了,课都没听过。小考的话得等下学期开了学才能知道都有哪些科期末可以考试。”
杜蓝摆了摆手:“每学期大学会提供哪些课一般可以去大学考试中心查历史记录,通过历史记录来推断,八九不离十,比如2003年春季学期的课程安排很有可能与2001和2002年的春季学期课程安排接近甚至一样,不用等下学期开学才知道。”
“原来是这样。”董锵锵恍然大悟,“你提醒得太及时了!那一会儿我就去考试中心的官网看看,如果没有,我明天直接去考试中心的楼里问问。哎,不对,你为什么没开学前就告诉我这么重要的事呢?”董锵锵有些不解。
“你都没自己感受过,我就算早跟你说了你也不会当回事的,还不如现在说效果好。”
杜蓝的话让董锵锵觉得醍醐灌顶,受益匪浅,他刚要继续往下问,忽地想起了什么,沉默了几秒后,问道:“我觉得你说的内容对新生太重要了,可为什么这边的学生会不给新生普及这些对学业有用的知识呢?”
“要不就是学生会水平不行,人手不够,忙不过来,要不就是他们不想讲。”杜蓝使劲往椅背里缩了缩。
“应该不会人手不够,开学前他们还开过安全讲座呢。”董锵锵回忆道。
“那就是第二种情况。”
“那为什么?”董锵锵感到难以置信,“学生会不希望大家都早点毕业?”
“你有时把人性想得过于美好。”杜蓝忽地甩出来一句。
“我不理解。”
“这有什么难理解的?太多人毕业对学生会有什么好处?”
这个问题一下把董锵锵问住了,他确实没想过这个问题。
车子拐过了几道弯,已经可以远远望到火车站的顶棚。
两人都没说话,车内的气氛有些微妙,就在这时,董锵锵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帮我接一下。”董锵锵对杜蓝说道。
“这手机号你没存过。”杜蓝瞄了眼手机屏,接通的同时开了免提,礼貌地用德语说道,“您好。哪位?”
“哦,你好,请问你是董锵锵么?”手机里传来一个略显稚嫩青涩的男声,但讲的是标准的普通话,“我叫冯冲,是特里尔大学中系的,想请教你几个问题。”
“你等一下。”杜蓝抬头看了眼董锵锵,董锵锵边摇头边小声道:“我不认识他,你问他有什么事。”
“你好,我不是董锵锵,他现在在忙,你有事吗?”杜蓝转述道,“你可以告诉我,我帮你转告他。”
“哦哦,你不是他啊?那我一会儿再给他打。”冯冲说完匆匆挂了电话。
“中系冯冲?我不认识这人。”董锵锵风风火火地把车开进火车站外的停车场,停好后和杜蓝并肩往站台走去。
站台的风有些大,杜蓝的风衣被吹得鼓鼓的,她紧了紧腰带,风衣立刻像泄了气的皮球迅速瘪了下去。
“对那些已经读过的教材,别太自信,认为自己看过就是真会了。”杜蓝善意地提醒道。
“知道,得多刷题。”
“有时你眼睛看会了,甚至做题也能做对,但过一阵儿肯定就忘了,这是非常正常的。要理解概念,最好的方法并不是一直反复刷题,而是适当刷题再加上给其他人讲题。”
“讲题?”
“是的,除了看书总结要点和参加每堂练习课是必须的外,你最好能参加个学习小组,小组里的每个人都要在期末参加同一门课的考试。不过中国学生一般不会弄这种学习小组,都是各学各的,觉得参加小组是浪费时间,但德国学生比较认可学习小组这种形式,大家把看书时没看懂的地方拿出来互相讨论,一方面你给别人讲对你也是一个再学习的过程,因为你如果读得不仔细很容易就被人问住,这就迫使你读得更认真,另一方面这也锻炼你的社交能力,毕竟跟陌生人建立联系也是一种本事。”
“我听端木也讲过,之前我还专门问过郑春花,但据她说这边好像没有听说过有这种小组,我还考虑过要不要自己建一个,但论坛里发了贴一直没人理我。”
“慕尼黑工大就有很多学习小组,基本都是外国学生。不过这事你着急确实也没用,等你进入高级阶段再多认识些同学可能就好了。”杜蓝安慰道。
远处传来火车疾驰的隆隆声,随着火车的临近,站在站台上也能感受到脚下强烈的震感。
望着火车来的方向,杜蓝面露伤感:“车来了。”
董锵锵知道再见面恐怕就要圣诞节了,赶忙上前一步紧紧抱住杜蓝,同时轻轻亲吻她的额头:“谢谢。”
对杜蓝牺牲个人利益专门过来看自己和不厌其烦地出谋划策,董锵锵既感动又感激,但他并没注意到杜蓝今天的异样,还以为只是寻常的一天。
杜蓝搂着他的腰,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