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她搁下笔,站起来,朝崔寄微微一笑,“想来祖父的客人便是先生了?”
阿璀当下便了然了眼前这人的身份,便是那位与当今共立大渊,享天下盛名的卫国公崔寄。
未得到对面人的回答,她往前院方向看了看,不晓得这人为何突然出现在后院:“祖父不在?怎留先生独自在此?”
“原来你便是怀阙先生的孙女。”崔寄回过神来,朝关璀躬手见了一礼,“冒昧打扰,实在歉甚。”
又解释道:“方才又有山民来向怀阙先生求医,先生携会景小童匆匆过去,在下原在前院等候的,听得娘子声音,便循声过来了,不想竟扰了娘子。”
“崔先生言重。”关璀请他在石凳上坐了。
崔寄笑答,又问。“娘子既是怀阙先生孙女,为何说自己姓贺?”
“在外行走,总得多小心些。”阿璀道,“我阿娘姓贺,那日情形,总不敢直接说自己的真实身份。先前未知先生身份,有所隐瞒,还请先生见谅。”
“在外行走,各自隐藏身份也是常理,怎敢见怪?”崔寄笑道。
阿璀未再说话,瞧了瞧一旁的茶炉,“蒙顶茶如何?”
“这是蜀地的好茶,错过可惜。”崔寄笑应,并未拒绝。
关璀用旁边未用过的小盏倒了杯茶,心思却在自己将要完结的书稿上,她将那茶盏递给崔寄,又将自己盏中喝剩的茶水倒了一些至砚中,用笔稀释了一下仅存的一些墨色,却道,“崔先生随意,容吾片刻失礼,招待不周。”
崔寄瞧她坐回方才位置沾了墨照旧低头书写,神色平静端然,是心无外物的纯透。
崔寄看不清她写的什么,但他一向守着君子之礼,并未探看询问,只静静坐等她。偶一举杯至唇间,有清爽怡人香气扑鼻而来,他有些疑惑,待浅尝之后,只觉唇齿留香。
“这茶,味道殊异,不似寻常煎煮法?”
崔寄的轻声询问并未得到关璀的回复,甚至未得她半点回应,他疑惑看过去,只瞧见她笔如行云,似乎见着文字中的光明,她的眼角浮起一层浅浅的笑意。
崔寄不免心下暗暗赞叹,“目注心凝,此间意志非常人可得。”
不多时,关璀停笔,轻轻吹了吹纸上未干的墨迹,抬首间却见得侧目瞧来的崔寄,不由得歉然一笑。
她将书稿压在镇纸下,起身于崔寄对面坐下,“我素来的坏习惯,若全神贯注时,许是不大会留意旁人说话,不知方才崔先生可有与我说什么?”
崔寄便也理解了她这么个解释,也笑道,“无它,只觉此茶清冽味甘,与往日茶味不同。”
关璀瞧了他手中的茶盏,突然反应过来,这是她往日喝茶的习惯,并未寻常煎茶煮茶之法,不免因慢待客人而生出些许尴尬。
“我惯常喝的,独以山泉泡煮,不加余料。”
崔寄却道,“世人喝茶常以煎煮二法,以盐葱姜枣朱萸薄荷等佐料入茶,谓之煮茶法;用饼茶经炙烤、碾罗成末,侯汤初沸投末,并加以环搅,沸腾则止,谓之煎茶法。煮茶之法,失茶之本味;虽煎茶也可得其味,只是难免繁复。却不想独以水烹茶,反得茶味,倒是品出几分天然雕饰的清冽来。”
“此法简单方便不费时,只是用以待客难免不恭。先生为尊客,吾当亲为煎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