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逆旅,死生行客……
人间之大不过逆旅客舍,无论生死总是行路不停。
晏琛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阿璀的大志向大风度,他想起先前阿璀说的那句话——“便是断我手脚,缚我躯体,我的魂魄也是自由的!”
这样的旷达心境……
这便是她所求的自由么?
晏琛忽觉得心下生出一丝说不清的羡慕和……景仰。
他顿时觉得心里那最后一丝恼火也消失不见了,于是在众目睽睽下丝毫不顾忌帝王风度,从身后孝年手中拿过盏灯笼,就着那梯子也爬了上去。
他的突然出现让阿璀吓了一跳,只是她面上的放松和眼底的笑意却未得立即敛尽。
晏琛在她身旁坐下,将手里的灯笼在一旁放好,确保阿璀能就这烛光看到自己说话,才笑问:“何事这么开心?”
阿璀见他神色平静,仿若没有方才的那一番口舌事端,也略放下心来,笑答:“祖父希望我做一个言行有度的君子,这是我第一次爬屋顶,很是高兴。”
她此刻神情柔软,姿态放松,言辞随意,也没有了方才那一口一个“陛下”的针锋相对。
晏琛觉得自己的心也柔软放松了下来,他道:“其实也不是第一次。”
“是我的幼年时么?”阿璀诧异问。
“是。”晏琛转头看向她,目光落在她膝上的那一支海棠花上,他语声漫漫,“那时你五岁,我便带你爬过屋顶,也是临河轩馆的屋顶上,我带你踩破过好几片屋瓦,那时你吃着的是桂花糕,看着的是金陵月。膝上放的不是海棠花,而是木樨花。”
说完他抬起头去看半明半昧的新月,今日海棠无香,但他似乎还能闻到那夜阿璀膝上的木樨香。
这些连绵不尽的回忆啊。
“金陵……原来也有美好事的。”阿璀喃喃。
“先前崔先生也隐约与我提起过一二当年事,只是他只言片语中笼统的大概,好像也不是那么美好。”阿璀看向晏琛,“我与您与崔先生也见了数次了,但是你们与我提起的更多是从前金陵事。金陵于你们是深爱的故乡么?”
“金陵……曾是父母亲人具在的地方。只是,如今它只是一座坟墓了……”
晏琛话语顿止,他看了一眼阿璀,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阿璀心领神会,或许也是因为她自己都未曾想好要不要去知道从前的事情,然而此刻晏琛的神情,却让她也有了一点心疼。
纵是她不知道当年事情,而既是家族覆没,其中结局因果总是惨烈,于他这样清醒着铭记着的人来说,怎不会是痛苦折磨?
阿璀微微抿了抿唇,她看了眼自己这个血缘上的阿兄,转了话题:“陛下方才说的幼年时带我爬过屋顶,那是我无法想象的从前……若是可以,能再与我说说我幼年时的趣事么?”
晏琛听她此言神色一松,笑意越深,他于回忆中缓缓开口。
他努力地以最简单的语言词句,告诉她明媚温情的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