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随即失望地发现,所谓的巫师让·于格,不过是一名脸色苍白的圆脸青年。
他被剃光了头发,只穿着单薄的粗麻衬衫,保持着跪姿。
脏污的头颅低垂着,一言不发。
一名光脚的汉子用力抠出一块广场的地砖,奋力朝让·于格扔去,正中他的后脑勺,放声大笑起来。
淋漓的鲜血顺着于格的脸颊滴下,他下意识朝角落躲去,可双手却被麻绳栓在了栏杆上。
法警抬起短棍,将扔砖头的汉子打得头破血流,狼狈逃窜。
在火刑开始之前,于格不能死。
戏剧般的一幕把人群逗乐了,广场上到处是嘲笑、吹口哨、尖叫。
露台上的贵族和工厂主太太们同样咯咯笑着,将双星银币打赏给拉手风琴的诗人。
“杜桑,我们走吧。”
李松然眉头紧皱,他认出了这名名叫让·于格的巫师。
在公寓楼下,自己与此人有一面之缘。
不过释放火球术的另有其人。
那位可是能动用三阶法术的存在。
“莫瑟大学还有四十分钟才开门,夏尔,你就不想看看热闹吗?”
杜桑狂热的眼神在人群中搜寻着。
教团法警们终于走到广场的中心,这里有一座专为处刑建造的石台,修士们已经连夜支起一根木桩,木桩下堆满了干燥的木柴。
火刑柱是前往大学的必经之路,李松然和杜桑不知不觉挤到了人群的最前方。
十几名修士已经在此等候,李松然一眼就看见了赛琳修女和古斯塔夫修士,二人面色严肃地伫立在火刑柱旁,警戒四周。
火刑柱的外围还有数十名火枪手,明晃晃的刺刀高高抬起,红色外套上点缀着金色的风信子刺绣,三角帽侧面挂着雄狮帽徽。
“皇室的走狗,他们怎么也来了?”
杜桑眯着眼,目光锋锐地盯着这群皇家卫队。
皇家火枪手的出现引得民众爆发出一阵不满的嘟囔,但十分自觉地与刺刀保持距离。
于格被两名法警绑上木桩,一名双神会教士走到他的身前,帮他做了最后的祷告,于格目光冷淡,毫无悔过之意。
法警大声宣读审判书,可随即被喧闹声盖了下去:
“烧死他!”
“给他个痛快!”
“卖烤肠咯,热气腾腾的多汁烤肠!”
各种各样的声音钻入李松然的耳朵,癫狂的氛围几乎穿破他的耳膜,钻入大脑,他不禁停下脚步,凝视着火刑柱,攥紧了拳头。
杜桑拍了拍他的肩膀:
“放轻松些,想想被他们杀死的无辜平民,和咱俩可住一栋楼。”
一名黄金教团的教士手持黄铜灯盏,缓步接近火刑架,将灯中的油脂浇在了柴堆上。
一瞬间,成千上万张脸凝固了,观众们屏息凝神,用热切的目光死死盯着柴堆。
那些不幸被排挤在人群边缘的市民,哪怕只能看到模糊的人影,也踮起脚尖伸长脖子,被一瞬的安静惊得不敢发出声响。
下一刻,火焰熊熊燃起,火舌在油脂的助力下,舔舐着于格的双腿。
人群大失所望,于格没有哀嚎,只是昂头望着天空。
天上有什么?
人们只看到浓重的乌云。
乌云愈发厚实低垂,几乎要压倒双神教堂的尖塔。
“要下雨了,杜桑,走吧!”
李松然拉起杜桑的胳膊,想要提前离开。
可紧接着,幽暗赶走了最后一丝阳光,天空犹如日食降临。
雷声暴怒着滚滚袭来,雨点如珍珠幕帘般倾注而下。
雨水瞬间打湿了李松然的衣衫,短短几秒内,他的四周挤满了惶恐的人群。
“火熄了!”
有人惊呼一声。
这场早有征兆的暴雨,不仅浇灭了让·于格身下的火焰,还向围观者们头上泼了一盆冷水,热情迅速冷却下来。
修士举起灯盏,冒雨将灯油泼到木材上。
大雨之下,那盏黄铜油灯仍然熊熊燃烧,却再也无法点燃木材。
“啊啊啊啊啊!”
李松然的侧后方猛然爆发出一阵痛苦的嚎叫。
那名朝于格扔出石块的汉子,整个人骤然沐浴在火焰之中,如同一支黑暗中的火炬,双手胡乱地撕碎衣服,可火焰如同附着在骨肉上,转眼间就化作一团扭曲的焦黑残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