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住,没有绝对的实力把握自己选择权之前,空凭逞能只是徒惹笑话!”
冰冷的嘲讽声回荡在空旷的神灵大殿。此言落下后,神座之上那道至高神影,蓦然间消失不见,只剩下殷元辰在下面苦苦支撑。
玄一真神行事严苛,就连神殿都空旷光洁,不落凡俗,只是而今一滩刺眼的血泥突兀于中间,极为刺眼。若是看着细了些,便会发现那滩血泥在不安晃动,密密麻麻的圣道规则因此而快速闪动,游离于空气中的圣者血雾也在快速凝结。
创伤过大,哪怕运转传奇功法保凭,依旧远远超出殷元辰如今这具体躯所能承受的极限,圣王之体爆裂开来后,就变成了这一滩血泥。
“玄一,今日之耻,来日吾必当百倍奉还!”
半刻钟后,殷元辰的圣体重新凝聚出来。他冰冷吼言,一双紫目早已变为血红状态,怒气虽是暴涨,一身气息却萎靡到了极致,显然受了极其严重的挫伤。
一百零八枚大神气劲凝就的销魂钉,不仅直接损身害体,更会磨灭圣道规则,消化圣魂。便是那修为达至半神巅峰,号称一只脚踏入神境世界大门的魔陀来了,也得因此断了成神道基,只保得残魂不灭。
“铿锵,咣嘎,咣嘎——”
殷元辰没有过多停留,以手中至尊圣剑“亡噬”为杖,一瘸一拐的走动。
他而今圣体才堪堪凝出,圣魂又受创沉苛,正是该沉睡疗养,好生歇息的时候。
但,他不能!
玄一方才离去,他必须在此时强行提炼内劲,向通天神殿最幽深之处走去。那里,是他此番回来的目的,也正是接下来,他要布局诸多计划的最重要一步。
而往往也只有在他伤重将死之时,才被玄一默认可以去到那处,至于怎么去,还得靠自己。不然,被耗尽能力,死了便是死了,再无其他可言。
……
通天神殿幽深之处,乃是一片圣林,圣林之内,自有一角独立空间与外相隔。
这里乃是神殿最深处,神道规则密布,空间结构也越发稳固,不似外界星空可轻易跨越。殷元辰把持着圣剑“亡噬”,一步一踏,花费好些功夫才赶到此处。
他踏步入得其中,果不其然立即瞥见一个身穿白衣的绝色美女卧躺在地,似天然生存于圣林仙境的九天仙女般,令人久久慨怀其美色绝然。
“祖母!”
沙哑沉闷的声音从殷元辰嘴里说出,彰示出他此时的状态并不好,气息明显紊乱。
通天神殿被玄一自昆仑界带走后,十万年来,昔日昆仑界第一强者问天君之女神妭公主便一直被囚禁于此,再不见天日。殷元辰此来通天神殿,欲要面见的,正是自家祖母——这位被囚禁的昔日尊荣公主神妭。
囚禁之地与外相隔,幽深无人,殷元辰喊声可传出老远。那卧躺在木亭边上的绝色美女闻言,双耳一掀,有所动作,却不见进一步回应。
“时隔数年,无用孙儿再次前来叨拢祖母了。这一次,孙儿……同样是受了重伤。”
殷元辰没有在乎绝色美女的状态,继续开口,将自己的情况述说与之。其声音虽为低沉,却明显谦和温柔,比之面对玄一那般语态锐利模样,是截然不同的。
虽说以对方真神的修为境界,必定早已感知到他的情况,但他却从不会因为多此一举而闭口不谈。多年相处下来,他知道对方重视的,是那种有人愿意细细分享的情怀。
“是元辰来了啊。”
静默许久,这绝色美女终于舍得开口,只是才吐出一句,她那精雕细琢般的小嘴复又紧紧闭合,期间甚至连眼睛都未曾睁开,俨然是连动都不想再动上半分。
殷元辰见状,长眉凝合,神情间流溢出一丝忧虑。祖母的状态已经越发不对劲,气氛消颓、厌世避世,便是那垂垂老矣,将行就木的老人也未必如此!
他抬首扬眸,望向这方圣林空间最顶处,那抹由真神之力凝合出来的假日。
祖母人身受囚禁,一身修为也被神钉法链封锢,能够勉强施许出来的几许神力,大多用来给他洗涤身躯,疗养伤势。
剩下的,就全都用来疑合显化那项假日了。
用神力在殿内显化假日,这不仅没有资源反馈,还损耗残力,当是一件吃力却不讨好的事。但,祖母被囚困,自是越发向往天外阳光。既然出不去,便也只得自造一个,好歹也是有了念想。
圣林繁密,长势良好,又有假日高悬,挥下层层神力光辉,好生一派仙境。
只是,日光和睦,却止不住十万载囚禁给这绝美女人带来的沉重烦闷。在其精致秀丽的外表之下,乃是一颗早已腐朽老化的破碎之心。
虽知可能并无多少用处,可殷元辰到底出言劝慰:“昔人已逊,来日却尚需追怜,祖母不必如此介怀,免得凭白遭茫心神,反失了大头。”
“元辰啊,祖母受囚十万载,受尽诸神冷眼笑话,早已不堪为人,可怎么你的世道也是如此艰难!莫非,因着昔日风头太过鼎盛,苍天真是铁了心要绝我殷家?”
十万年前,昆仑界至强问天君乃是以殷为姓,而玄一其人,不重俗世姓号,甚至自己言称于外的,也不过是一个法号“玄一”。是以,神跋之子,及其孙,皆是以殷为姓。
“苍天?世人皆言,天之道,乃海纳百川,必当通融天下诸天万道,营造一个天下大公。但,谁又敢说天道不是专择悦心者偏爱?而不受天道偏爱者,空有喙头,却注定只得凄苦虚妄一生。
“这样的苍天,元辰早已不信半分,祖母长久承受沉苛蹉跎,莫非还要再信这虚渺无用的东西吗?”
想起他自爆身殒之后,去往无尽虚茫之地所见,以及那至今犹似爆响于耳的无上道音,殷元辰早已不再信奉这方宇宙的天道。
猛吸一口圣气后,他望着死死躺在木亭,不愿动作的女人,声线明朗道:“况且,修行者,本就逆天而行。便是天道又如何,天道如若不容,吾亦逆废之!”
许是殷元辰展示出来的气势太过凌利,那种与天道相争,与宿命搏斗的崛然和孤注一掷之蕴味,直向着女人扑面而来。
女人终于舍得睁开了双眼,整座圣林刹那间增辉,她那精灵秀丽的双眼数度泛动,目光却始终定视前来看望自己的孙儿,心怀震动道:“短短数载不见,你变得不同了许多!”
那是一种极其庞礴锐利的气势,似乎心中充满希望,可以与一切作对,只为自己谋一条生路,打出一片未来。
如此想着,女子又不禁自惭形秽。自己终年消沉,一派死寂。若非心中还有着某种不切实际的希冀,幻想着有朝一日能够逃离此地,回归昆仑,她早已自行了断,追随父兄而去。
“呵呵,我到底是老了吗?堂堂大神,心中锐气却连一个圣者都比不了。”
女子忽地仰天,露出凄凉一笑,而后,她又是久久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