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果我带着一帮草原狼民去进攻大齐西北边境,那我在中原民众的眼里,就是来自蛮荒之地的侵略者,就会失去大义的名头。”
任冠雄认真点了点头。
尽管他在西北边境做官的时间并不长,但是他已经深深体会到了西北民众与草原蛮族之间的深仇大恨。
可以想象,若是顾旭真领着一群腰上佩着弯刀、脖子上挂着白骨项链的蛮子冲进大齐国境,那么西北六城的百姓就算是拼了全家性命,也要把他拦在城外。
但现在,西北六城的百姓却把顾旭视作了救星,把之前献给大齐皇帝的忠诚统统献给了他。
一方面或许是因为信了“顾旭是紫微大帝转世之身”的说法。
另一方面,比起天子脚下的洛京人,这些居住在边疆地区的民众要更实用主义一些——谁能使他们从蛮族劫掠之苦中解脱出来,他们便愿意推谁上位。
“再说,画纸人现在对我而言,也不算什么麻烦事儿,”见任冠雄陷入思索久久不语,顾旭轻笑一声,继续说道,“指挥它们作战,要比指挥一群整天只会拿着砍刀无脑向前冲的草原大汉轻松多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率先走出房屋,步入衙门后院的走廊。
任冠雄愣了一秒,然后立刻跟上顾旭的脚步。
然后他惊讶地看到,原本空旷开阔的衙门后院,此刻已经被数以百计的纸人所占领。
有的纸人在大门与院落间来来回回地搬运物资,有的纸人趴在地上聚精会神地涂涂画画,还有纸人站在墙边,用画笔勾勒出一个又一个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
而这些人物基本成型后,就会从墙壁中走出来,加入到干活的队伍里。
“帝……帝君,它们……它们在做——”任冠雄睁大眼睛,结结巴巴地问道。
“——在画符。”顾旭淡淡答道。
顾旭的全自动化符篆生产流水线,对于任冠雄来说太具震撼力,令他恍惚许久,迟迟无法回过神来。
“您……您的纸人军团,就是这么画出来的么?”
“没错。”
任冠雄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并不是没有见过符师。
他以前在江南做官的时候,就经常跟两位符师朋友一起约着去喝酒。
那两人都是好胜心极强的暴脾气,每次喝醉后,便开始借着酒兴画符,想要证明自己比对方技高一筹。
任冠雄则被迫成为他们的裁判和观众。
只是在任冠雄的记忆里,这两位自视甚高的符师画起符篆来一点也不轻松。
他们须以朱砂为墨,严格遵循上香、请神、净心、祷告等步骤,少有一点差错,符篆就会作废,就得从头再来。
看他们那谨小慎微的模样,就像是街边慢工出细活的木雕工匠。
跟步入批量生产的顾旭比起来,简直就是天壤之别,仿佛间隔了一个漫长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