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要！”
手里的水杯落到地面上，热水溅得一地都是，原本害怕着的叶梅此刻更害怕了，手脚并用地从椅子上起来，跪在地上不停地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
“闻仙人，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这就给您擦干净，您别生气，别生气！”叶梅动作迅速地弯腰用身上的衣服擦拭着地上的水渍。
她身上的那甚至都不算是衣服。
是穿烂了的、全是补丁的男士短打褥衣与半长裤，脚上穿着草鞋，她跪下的时候，闻秋甚至能看到叶梅脚上磨烂的水泡与伤口。
（襦，《说文》曰：“短衣也。”，短衣、短袄的意思。这里是夏季穿着干农活的短衣）
“不用了，我来吧，你快起来。”闻秋不能确定这姐妹俩曾经过得日子究竟是怎样的，又是否如她所想，但她唯一确定的是，此时此刻，她不想看到叶梅这种小心翼翼地样子。
新华国里，改革与解放的春风自上而下，女性不必卑躬屈膝活得没有自我，男性不必受阶级压迫成为牛马，不论是她、还是他，都在1950年以后正是成为这个国家的主人。
（文中“牛马”一词，出自于《问苍茫》一剧，是青年时期的教员对安源工人所说。安源工人罢工所提出的口号便是：“从前是牛马，现在要做人。”）
闻秋庆幸自己活在一个好的时代，活在一个不必受压迫的时代。她能读书，能学到知识，能有自己的人生。
所以，她格外见不得这样的场景。
用了蛮力将叶梅从地上拽了起来，闻秋拿来拖把，几下就将地上的水擦干，又从仓库里取来几件和叶梅他们身上差不多的卦衣。
也就是公园老爷爷老奶奶练太极拳时爱穿的那种太极服，还有两双拖鞋。
叶梅呆呆地看着闻秋，不敢说话。
她冷着脸拖地的样子好像是生气了，可是对方又递过来两件干净地衣服给她，还有一双…有些奇怪的鞋。
她说：“换上拖鞋吧，你的脚不疼吗？”
在自己打翻了水杯之后，对方居然一句话也没有责怪吗？
就这么平静地收拾着地面，然后平静地朝她递来衣服和鞋。
叶梅忽然鼻头一酸，她强忍着泪水，摇头说道：“不用了，闻仙人，我就是个卑贱的女子，何苦脏了您的衣服和鞋？”
非是她在妄自菲薄，只是从小便是接受这样的思想，女子生来便是赔钱货，是货物，是奴隶。
就算嫁去了人家，也是卑贱之人，是上不了台面的妇人。
她与姐姐叶荷一样，都是不认可这些话的，原本是这样。
可是今日来这里，见到了明亮的超市，反光的地板，透明的琉璃门与窗户，热水、椅子、头顶的灯光……
这都是她从来没见过的东西。
最主要的是，闻秋仙人，她是那样明媚漂亮，心肠也好，姐姐在她的超市门前受伤了不停流血，她也没有怪罪，反而还愿意替姐姐治伤，救姐姐的性命。
就连自己打翻了水杯，对方也只是冷着脸把她提起来放到一边，然后亲自收拾地面，还愿意给她拿干净衣服与鞋子。
叶梅觉得她不能再麻烦对方了，这样好的仙人，就应该离他们远远地才对，不应该和她们凡间的人多有接触，平白在洁白的衣角上沾上泥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