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力士本应给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但令人意外的是,他沉吟道:“圣人,老奴觉得永王应该没有。”
“哦?为何,讲来听听。”李隆基略带着诧异问道。
“永王家眷尚在十王宅和百孙院,况且他自小聪敏好学,从未有过夺嫡之心,甚少交构外臣。”
“只要天下还姓李唐,他依然是享受荣华富贵的王爷,何必冒险与贼人合谋?”
“圣人也能看得出来,他去潼关是非常不情愿的。”
高力士一五一十叙述完理由,李隆基没有说话,陷入了沉思。
没多久,武部忽然来人,递上紧急奏疏。
“十六郎下令,王思礼和高适射杀了劝降的哥舒翰于城门下?”李隆基颇为惊讶,“难道又是苦肉计?”
“又杀了一千多名欲投降的士兵?”
“不错不错,该杀!十六郎有点朕当年的影子。”
李隆基自言自语了几句,想了想,又吩咐道:“来人,叫太子来见朕。”
......
潼关,烽烟渐熄,晨曦如同熔金般倾泻在被鲜血侵染的城墙上,将每一块砖砾都染上了悲壮的色泽。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城墙内外残破的兵器散落一地,一些尚未熄灭的火堆仍在燃烧,将战场的一角照得通明。
火光中,可以隐约看见士兵们的遗体,有的蜷缩着,有的仰躺着,面容扭曲,惨烈非常。
“算是守住了。”李璘站在城楼上,望着满目疮痍,不悲不喜。
多日来,他总算适应了战场的残酷,能够坦然面对那些尸体残躯。
安庆绪和崔乾祐领军足足猛攻了一日一夜,在李璘、王思礼、高适的指挥下,付出了一些代价算是暂时击退了叛军。
一番清点过后,只余五千可战之兵。
不过,好在剩下的都是精锐中的精锐。
“留足人警戒,安排大家轮番休息。”李璘又吩咐道。
“若有援军和粮草器械,何至于此,潼关必固若金汤!”高适一脸遗憾。
王思礼接话道:“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了,能守几日是几日,死前能看到杨贼的项上人头,我也能死而瞑目了。”
在他心里,对杨国忠的恨意甚至超过安禄山。
忽然间,李璘问向高适,“高都将,素闻你昔日和李太白乃莫逆之交,可知他近况如何?”
......
长安,靖安坊,安业客栈。
一女子身着宽松的道袍,腰间束以麻绳,头戴一顶简单的道巾,却未见丝毫修道之人的脱俗之意,看起来成熟而妩媚,约莫二十五六。
道袍女子有些舍不得地望向对面的年轻姑娘,“晁妹妹,你们真打算过几日回扬州?”
被唤作晁妹妹的姑娘身着一袭精致的粉色对襟胡服,面容青涩,约莫豆蔻年华。
“嗯。”那姑娘轻声应道:“离家多日,阿爷说眼下不太平,得趁早回去了。”
“何必呢。”道袍女子又劝道:“你天资灵慧,性情温雅。此番令尊专程带你进京游历,才情增长颇多。有永王在潼关,长安必无忧,不如多住些时日。”
她接着笑意吟吟道:“兴许,等永王回了长安,会来找你,万一被他看上,纳为妾室,岂不美哉?”
“要不我与你阿爷讲讲?”
“季兰姐姐又打趣我。”小姑娘嗔怒,“他是王爷,哪能看上我一普通官宦之家的弱女子。”
“况且,我也一心念及阿娘,还是早日回去为好。”
李璘在潼关的所作所为已经传到了长安城,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人人皆知潼关有位英武非凡的王爷,宛如天神,死死挡住了贼军西进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