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初露鱼肚白,随着镇中心偶尔的几声鸡鸣犬吠,卖早点的小贩,开始陆续出摊。
冥戏班的大院里,却是热火朝天。
苏家今年最重要的业务,便是县长老爷的祖坟迁移。
从时辰选择到路线踩点,再到祈福、仪仗、冥戏各个环节,整个苏家,小半年前就着手准备。
按往常这个时候,班主秦休正拿着教鞭,指导学徒。
可今天,他却在一旁恭敬禀报着。
“禀公子,学徒、伙计们都排练妥当,随时都能上台。”
“唔…不错。”苏铭目光环视场上的众少年。
心里默念着,寻找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目光扫过一众翻着跟头的武生,最后,落在一名正在练唱的男旦身上,一时间,心头拿定了主意。
“你,下来。”
那男旦一怔,指了指自己,低着头走到二人面前。
“老爷…”
男旦明显有些紧张,他最近听到些传闻,苏家老爷被邪祟夺了舍,喜怒无常,每天都要杀几个人助兴。
嗜好更是野到没边,专挑尸体和他这种小男生。
想到这,不禁夹紧了腚。
苏铭倒是没注意这些细节,对一旁秦休问道:“怎么又全是男娃。”
“县老爷好面子,台子上不整个女旦露露脸,他怕是不会高兴,苏小小呢?”
苏家的冥戏班偏向传统,唱旦角的,以男娃居多。
一是栽培的过程辛苦,往往需要苦练数年,大多女娃坚持不了。
二是即便女旦栽培出了成果,几场戏下来,要是演得精彩,很容易被商贾乡绅们看上,用不了多久,就做上那阔家太太。
届时哪怕补上一大笔赎身费,也比不过戏班子多年的投入。
“这个…”秦休挠挠头,一副不知该不该讲的模样。
“苏小小上个月回乡省亲,这事您也知道的。”
苏铭摇摇头:“这么长时间,莫说省亲,就是相亲也该回来了,没派人去催催?”
秦休叹了口气:“派了三拨人,劝不动。”
苏小小,乃苏铭同乡,在苏家发迹前便与苏铭关系极好,亲如兄妹。
在整个苏家的名望,甚至在三位供奉之上,即使是秦休,也不好直接拿捏。
“这丫头哇…我看是玩野了。”苏铭面上做思索状,半响道。
“县太爷迁坟的事,容不得闪失,既然你们劝不回,那我便亲自走一趟。”
“公子不可!”秦休见状立即劝阻。
“眼下多事之秋,留在府上,有我和老严在,多少有个照应,要是这一走…恐怕不太妥当。”
苏铭心里冷笑,我防的,可不正是你们。
“无妨,万事,以大局为重。”
……
……
“要下雨了。”
大强子望了望夜幕中涌来的乌云,嘀咕了一声。
他最近过得有点憋屈。
前两天为了逞能,在众人前叨咕起了家主老爷坏话,一时得意忘形,被逮了个正着。
紧接着第二天,就被家主老爷狠狠地砸在门框下,报了隔夜仇。
望着被木梁砸伤,还缠着绷带的手臂,大强子弯腰低低叹了一口,心中不禁懊悔。
若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保证能说的再小声点,不被老爷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