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休整了一日,第三天一早,苏铭便叫上阿福两人,早早地吃喝一顿,驾车上了路。
他算了下路程,两个伙计伤病初愈,经不起颠簸,这速度得缓一缓,要是不出岔子,紧赶慢赶,能在日落之前到达。
于是说好提前吃饱喝足,中途就不歇息了,要是再来个山野夜宿,两个伙计不一定扛得住。
阿福驭马技术熟练,刚过了晌午,便走了一半的路程。
只是这离乡越近,路两旁的景色,越是发黄枯萎,正是深秋季节,却是盛夏时的闷热。
苏铭望着窗外干旱景色,不禁想起一个关于他家乡的传说。
古书有云,“南方有妇,长二三尺,袒身而目在顶上,走行如风,名曰魃。所见之处,赤地千里。”
而这大窑屯,正是被旱魃所肆虐过的地方。
大窑屯本是个富饶地,位置虽偏僻,但近山临河,人丁也算兴旺。
十五年前,几个村长的远房亲戚,来到这定居。
这几人好吃懒做,游手好闲,更常打着村长的名头,压榨乡里。
村民为这事闹过不少回,但都被村长压了下来。
但终于有一次,酿下滔天大祸。
村西头有个年轻的小寡妇,身段窈窕,模样周正,不少单身汉都稀罕得紧,曾闹出不少花边。
有一晚,这几个畜生喝大了,起了邪火,趁夜摸进小寡妇屋里,把人给霍霍了。
事后更是丧心病狂,将小寡妇拖去后山,残忍活埋。
或许是小寡妇死后的滔天怨气引来天罚,从那天起,大窑屯再也没下过一滴雨。
这一个月两个月还行,时间久了,谁都看出来不对劲。
于是乡亲们凑了重金,从城里请来位会看事的大师傅。
大师摆下祭坛,连续三天不吃不睡请神问鬼,终是大喝一声,当即揭穿那群畜生罪行。
乡亲们哪还忍得住,一拥而上,绑了几个禽兽不如的东西,押去小寡妇埋骨地,来个血债血偿。
村长这时知道急了,哭着喊着,求乡亲网开一面。
最后大快人心地被剁了狗头,一并摆在了小寡妇墓前。
后来,又做了七天七夜的法事,才将小寡妇怨气超度。
但为时已晚。
这片土地,终是被伤了根本,除了后山埋骨地外,其余地方,依然降雨极少,土壤变得甚为贫瘠。
大量村民,也因此迁移,苏铭一家就在其中。
听说从那以后,屯子里也经常发生过离奇的事,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马车不紧不慢地走着。
眼瞅着太阳就快下山的时候,终于在一片暮色炊烟中,见着一片整齐的村落。
“老爷,咱们到了。”
马车缓缓驶入村口。
苏铭打开车帘,望着一处处村屋与稻田,心里既无久别的激动,也无衣锦还乡的感慨。
心里头只有一个疑惑。
‘我祖屋呢?’
原身极少回来,上一次到这,还是为了移走祖坟,距今已有五年多。
因为干旱原因,屯子里房屋疏松坍塌极为频繁,如今别说是他,就连原主到了,估计也找不到地儿。
马蹄声引起乡里人注意,各家各院里,逐渐露出一张张羡慕又好奇的脸。
如今村里原住民极少,多半都是后迁过来的,他们中大部分人不认识苏铭,只心想着这又是哪家的出息儿子,回来探亲了。
此刻正值晚膳时分,许多孩童在家门口欢快地玩耍,一见马车驶近,便兴奋地聚拢过来,却又被各自的家长轻声呵责着唤回了身边。
终于,村落中最气派的那栋土楼里,有个颤巍巍的身影走了出来,对着苏铭道。
“小老爷?”
苏铭下车,细细一看,来者,是个中年罗锅男人。
他拄着拐杖,披着个大棉袄,只是看过来的眼光,有些不自然。
苏铭一怔,心里速速思量着他身份,半响后,亲切说道:“大梁叔,我回来了。”
这个中年罗锅,正是苏小小的父亲,苏大梁。
没搬走前,与苏铭一家关系极好,后来苏铭家阔了,也曾邀请他一同迁徙清水镇。
但他因为自身残疾,不愿添累赘,屡屡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