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此时此刻,垂下眼皮,心里聚起的滔天骇浪,足以将于穗岁淹没。
只是他没有机会。
他追求了一辈子的东西,前半生为之努力奋斗的东西,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在于穗岁手上放着。
九经三世殿里皇阿玛的宝座是上好的金丝楠木做成,金光熠熠,他数次凝视观赏,可却从来没有真正的碰过一下,哪怕是不小心将手碰到宝座的背面。
于穗岁坐在上面,悠闲的靠着扶手,对他恶言相向。
太子殿下自然是不理于穗岁的提问,他将视线全部地,压抑地转向了他的皇阿玛。
康熙手上盘着于穗岁最近新送给他的绿檀手串,神色已经收敛,看起来平易近人。
胤礽插手江南事务,他是有预感的,只是没有想到,这个作为储君的太子殿下,他竟然放任盐商跟官府勾结不够,还自己亲自下场,以此获得钱财。
他若是罗织罪名,将盐商或是官员抄家,他还能高看他一眼,他这个做法,康熙打心里厌恶。
“胤礽,你自幼贵为太子,在宫中是独一份的,待遇没有任何一个阿哥能比得上你,你如今怎么这般了?”康熙其实不需要答案。
但是于穗岁这不是来落井下石,痛打落水狗嘛。
“皇上,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这太子殿下的心思,那还不好猜,肯定是想要高升,这要高升,当然处处需要打点,这打点就需要花钱,花钱才能办事。
太子殿下的待遇是好,可是手里的钱财有限啊,这不就跟江南的曹、李两家联系上,以前你用的上他们,可现在,你对他们的需求度降低,他们可不就咬另寻出路,这一来二去的,太子跟他们不就是一拍即合,大家鼓足干劲,一起上。”
太子殿下只是用的东西好,可钱嘛,真的缺的,元后留给太子的东西,有多少,康熙心里有数,太子为了自己好,也不会花掉太多。
赫舍里氏家里每年送的银钱也是有数的,毕竟他们不是还欠着国库里的钱。
太子听到这些,真的是想要立刻当场绞杀于穗岁,她一个女人,多嘴多舌,挑拨离间。
以前看他折腾老四、老八他们的时候,还觉得心里颇为痛快,如今折腾的人换成了自己,他才感觉到自己心里深深的绝望。
皇位上坐着的是他的皇阿玛,是他的亲阿玛,可是他喜欢瓜尔佳氏,便能由着她作威作福,最开始就是,这天下岂有储君向嫔妃行大礼的太子。
有能够随心所欲掌掴太子的人。
都是因为皇阿玛,都是因为瓜尔佳氏的背后站着一个纵容她的皇帝。
太子殿下也是花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才想明白的,皇阿玛想要他做太子的时候,他就是太子,不想的时候,他跟老四、老八,没有任何差别。
一切都是凭着皇阿玛的那点心意,可老四、老八都是皇阿玛的儿子,虽不及他重要,可是这下场,这结局,他如何敢再信他皇阿玛的心性。
皇阿玛现在眼里只有瓜尔佳氏这一个人。
太子殿下想要解释,可是他知道,他跪在这里的时候,皇阿玛必定是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查清楚了,他说的话只能是狡辩,只能加重皇阿玛对他的不喜。
“一切都是儿臣的错,儿臣知罪,请皇阿玛责罚。”太子殿下的话说得很缓慢,诚意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