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玄郎不语,只扭腰甩臂,长棍蓦地飞出,赶在黄老爷法术用出前撞折了他的臂膀,到底是个半路出家的门外汉,连捏诀都不顺畅,又被武者近身,岂能有好下场?
顿见这戴箍行者发威,起如风,击如电,前手领,后手追,两手互换一气摧,拳掌上下一斜,打的黄老爷眼冒金星,浑身噼啪炸响如爆竹,哎呦一声就仰倒在地。
“救老爷!”此时,被两位教头死伤吓到的家丁与泼皮们才围拢上来,却见玄郎挥动斧头,一斧劈中黄老爷天灵,自脑门拉到胸腔,血水飙射而出,继而左右两斧,从左臂砍到右脚,又自右臂到左脚,整个尸体叉开来摆在那里,成了个血淋淋的‘义’字。
“佛爷慈悲,超度你们一家团圆,整整齐齐。”玄郎啐了一口,伸脚盖上了黄老爷双眼,他做事向来厚道,杀人自是要助人瞑目的。
之前送了太爷归天,老人家孤零零在下面多寂寞?
正可送他们一家人团团圆圆,功德无量啊!
而这一耽搁,周遭人已然围了上来,面对一众泼皮,玄郎操起铁棍,左右横摆扫荡,使了个大泼风棍,长棍宣泄乱舞,泼水不进,只听得砰砰之声连响,前前后后不少人就呲牙咧嘴的飞出去,被打的青一块紫一块。
外边的还好,近些的可就遭了灾,那几个冲的猛的,直接被玄郎拖棍撞开,扭腰就是回头一扎,使了个回马枪,凤穿花,直接戳穿了咽喉。
“没枪头也能捅死人?”“狗儿的,这家伙的棍子有问题!”
只是泼皮到底人多势众,众人前踊后跃,钻上去,把赵玄郎围绕,抱的抱,扯的扯,钻裆的钻裆,扳脚的扳脚,踢打拽发,抠眼睛,插鼻子,捅屁股,全然不讲什么道理。
霎时四面八方人头攒动,在玄郎身上留下横七竖八的白痕,若是常人如此,定然一命呜呼,但终究是道行在身的武人,金钟罩硬抗之下也肆无忌惮,一路打了出去。
那些个强追的,叫的凶的,已然做了棍下野鬼,众人一瞧发觉半天打闹竟然连人家皮都没擦破,又是一惊。
“莽金刚,真的是莽金刚!”“金钟罩三关,武艺高强又刀枪不入,再追与送死无异!”
斗到此处,接连死人,那些泼皮这才惧了,不敢真追,只假模假样的做些把式,口中谩骂,脚下却扎了根似的动也不动,颤个不停。
“哈,哈哈,诸位不必远送。”
玄郎气定神闲的摆了摆手,回头一笑,刷的一声翻过高墙,奔入了山林中。
望着他离去的身影,官府的胡万呆愣在原地,自己刚才,竟然真的跟莽金刚吹嘘了一路?
自己还当着他的面摆弄,说很熟?
“娘啊,俺真不是孬种,出息了。”胡万喃喃自语道“莽金刚果然名不虚传,不过接下来,黄家背后的狼妖,恐怕就要发怒了,那可是黑风山的灵虚子一脉,很是棘手,否则官府早就将之收拾掉了。”
“真够凶狠的,他这金钟罩,起码是三关的修为啊,大路货色基本都是头两关的水准,难不成真在哪座寺庙修行过?”官府的衙役们轻咦,没想到横行霸道的黄家,会落个这样的下场。
只是,哪个寺庙的头陀杀性会这么大?
“发财的时候了!”“我的,我的,别抢!”
而剩下的人们,望着乱作一团的黄家大院,直接吼叫了起来,抢的抢,跑的跑,就连原本给黄家看家护院的家丁们都反了水,在这里争抢起来,不过很快就被官府镇住场子。
“你们留点心,这些大头分出来,送到庙里去,是人家动的手。”
好在胡万心中有数,没有私吞,而是差人将东西分出来,送到破庙去,赠给莽金刚,人家也是为民除害了。
另一头,山林间,赵玄郎的身影再现,已然入了一座庙宇。
在这荒郊野岭的破庙里,香火已断,甚至不见侍僧,只有一捧烧着干草的柴火堆,还有一个大肚子疥癞和尚。
他头戴左笄帽,身穿无垢衣,草履行来稳,木鱼手内提,不似高僧,倒像个吃百家饭的游方僧。
“香孩儿,你可回来了。”那胖和尚头也不抬,只笑一声,便拍了拍身前的空地。
“师傅,我年已十八,可别再叫这小名了。”玄郎一把丢下染血的破衣,将棍儿同斧子一起放到了案台上,似要经受香火般供着,跟着便坐到了胖和尚身边,运气调息。
这小名,是因为胖和尚在一个冰天雪地里捡到他时,身体上有金色,赤红的光照满山洞,奇异的香味过了一晚上都未散去,因此唤作“香孩儿”。
胖和尚也不多言,只捏了捏他的淡金色肩膀道“你这金钟罩经此一战,也突破到了第四关:钝兵不可伤,宝刀只破皮;若再进一关,便可修出反震法力,今日照旧,我来传你经文与法诀,好生修行。”
“好师傅,今日要传徒儿什么妙法?此前日日练那金钟罩,可好生乏味。”玄郎呲牙咧嘴,在师傅面前也不端着,颇为随意。
见他如此,胖和尚敲了玄郎脑袋三下,笑骂道“你这猢狲心性,总是惫懒贪多,莫瞧这金钟罩都被人觉着是大路货色,人手都能弄来入门的章程,同那铁布衫算一档,实则这是昔日的达摩僧所创,真正的修行方法只有正统的持戒派才有流传,至于现在的纵欲派,嘿,都练成了邪道。
练到十二关,已可算作同道家金丹一般的金身了,所谓的铁头功,大手印,扫堂腿等都是从中拆分而出,你如今修成四关,轻而易举便可施展出来,这不是好事?
既然你心急,今日便传你本脉绝学,唤作‘保命咒’,以画符之态印刻你手,你入门,还得从念咒练起,不过依照你之天资,修行极快,不算什么难度,只可惜世道不好,若是放到三百年前的时候,你这佛子般的天赋,走到哪里也是香饽饽。”
说着,胖和尚手指对着玄郎右手虚划,刻了个看不明白的字符,化作金红之光融入了血肉里。
玄郎静听,这个世界他陌生又熟悉,似是西游,又如黑神话,多出了许多东西,却又浑然一体。
自唐朝西游圆满之后,三百年前斗战胜佛再次伐天,连带着灵山与天庭的诸多神佛都一战失踪,在那之后,一切都变了,天下妖魔当道,乱世降临,到处都是窃据高位、神位的妖魔披着人皮作祟。
无父无君无法纪,无忠无义无仁心。
而微妙的是,在融入那保命咒后,佛光入体洗练,滋润五脏六腑,玄郎便感受到自己的心脏猛然跳动起来。
唰!七条玲珑明光冉冉浮现,心猿破关,意马驰骋,胖和尚却闭眼轻哼,似觉似不知,只怡然摇身迈步,去后院照看瓜田去了。
赵玄郎察觉有异,便告退歇息,入了房中侧卧,便观想体内五脏,意识自然而然的贴近了心房,便察觉到了某种变化。
此心浑如百川会处擎天柱,稳如万劫无移大地根;心上有九窍八孔,按九宫八卦排列,模糊之间却又有两窍封闭,只余七窍。
“七窍玲珑心?”他轻咦一声,而还不待多想,那颗心脏便怦然跳动,卷起万涛。
玄郎只觉念头暴动,化作一匹桀骜不驯的烈马,猛烈冲撞过来,他的心念茫然一跃,如猿猴般撒泼不受管束,只管逐着那意马一跃,骑了上去,带着他的意识轰然撞入了心脏中。
跟着便是一阵黑白颠倒,天旋地转,浮现出另一片天地来。
矗矗堆螺排黛色,巍巍拥翠弄岚光,眼前林木丛生,怪石嶙峋,张牙舞爪如狼虎,说不上来的陌生。
“这是给我干那来了,还是破庙吗?”
玄郎发懵,摇摇晃晃的站起,蓦地发觉,自己成了一个猿猴,双足着地,双手持棍,人立披衣,面貌也与外界的自己一般无二,只是多了些毛发。
但体魄筋骨却强健了太多,更兼耳聪目明,倒是让他有些不适应。
“我这是··化成了心猿?”玄郎灵光一闪,猜出了端倪,驾意马化心猿,自己踏上了三教所言的修心之路?
只是这世界,也未免太逼真了些。
而当他仔仔细细打量着周遭时,方才发觉,遥远处似有个路牌般的神龛。
眼前边的山道上还印刻着一座石碑,上书三个字:
苍狼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