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州城,这座屹立于契丹与晋国边境的城府,本该陷于水深火热之中,却又在种种因素影响下坚挺屹立。
偌大一州之地,却是以此为界分割了开来,北上便是被黑风山与契丹控制的区域;南下则还是晋国的疆土。
加上易州地脉的存在,也由不得朝廷不重视了。
使者,也因此而至。
所幸早有人叮嘱,他没有摆出昔日里的架子,反而很谨慎,一丝不苟遵循着流程与礼节,若是让往日里见过这位使者的官员见到,恐怕会难以置信。
真是铁树开了花,母猪上了树,竟还有这吃拿卡要样样精通的老东西低头的一天?
但使者自己清楚,这是不得已而为之,因为要见的这个县令可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官!
人家没有册封在身,不受朝廷赦令影响,更不在乎什么前途和得罪人,万一出手把自己砍了怎么办?
带着这样的担忧,使者终于踏进了城主府中,在那中央的席位上,赫然坐着一位头戴界箍儿的行者,眼射寒星意轩昂,弯眉如龙挑山岗,胸脯横阔,相貌堂堂,倚似狮子蹲卧,立如貔貅临座,背一根蹈海棍,挎一口开山斧,身后旗帜飘摇,金光烁烁。
如此做派,如斯气象,在使者看来已经是高手无疑,虽然自己也是泥丸坐神的道行,但却做不到击杀灵虚子那样的存在,与眼前之人有着不小的差距。
“使者远道而来,舟车劳顿,还请入座。”高位上,玄郎身子不动,只是伸出了手,示意对方入座,好商谈事宜。
没有动手的意思便好··使者闻言八字胡颤了颤,也是松了一口气,就怕是碰到那种莽汉土匪,想要夺城自立,上来二话不说一斧子给他砍了,那可就乐子大了。
他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赵普,莫名觉得有些眼熟,但还是老老实实坐到了位子上,打起了司空见惯的官腔。
待到玄郎有些不耐烦的时候,使者方才转入正题道“此番前来,还有另一要事,就是来传达朝廷的意志,县令更换一事,朝廷已然认可,而对于城隍杀害命官一事,也会追究,如今易州正值烽火狼烟,还需赵县令多多劳顿。”
他也不废话,直接取出了一枚黄铜浇筑的令牌来,上面盖过章,印刻着‘晋’的字样,这便是皇朝气运的认可,朝廷的分封,持此令牌,便是易州城主,能够调动城内力量,借用晋国的气运与力量。
不过气运皇朝的弊端,也是官位全都由皇帝一言夺予,说罢官就罢官,一旦失去,所有的增益与力量也会被夺走。
这也是一种制衡的手段;但军伍之列却不在其中,那些大将们依靠的是兵力、自身的武艺修为,对此依赖不大,所以自朱温立梁以来,多是武将谋逆,兵强马壮者为天子。
不过对玄郎来说这无所谓,有运好办事,借势不嫌弃,便接过了令牌笑道“有劳使者了,这易州城我会尽力守住的,不知可还有其他事情?”
说出这话,他自然是明白天下没有白捡的好处,对方肯定是还有着需求,这点绕不开。
“城主明鉴,的确还有事情需要您去走一趟,也是因为佛门弟子的身份,长江那里发生了一件大事。”使者点了点头,转而压低声音,谨慎道“在契丹王与皇上对决的影响下,昔日那里封存的长江阴府出世了,牵连甚广,故而需要很多僧人道长都前往,一探究竟。”
长江阴府再出世?
闻听此言,莫说玄郎,就是赵普与妙音也愣住了,怎么没听说阳间也还有个地府呢?
见他们如此,使者也不意外,毕竟算得上秘闻,便解释道:
当年唐太宗荡平群雄,扫清六合,席卷八荒,打的万方跪拜‘天可汗’,大一统人间,开创了前所未有的盛世,更有三藏法师西游归来,拿下了释经权,开始广传大唐信仰。
只是这位帝者却还嫌不够,于是召集了以三藏法师为首的佛门高人,又联合天下道门高手,聚集群雄,依着长江要谋划一件震撼古今的大事!
要知道,长江那是自古以来的‘天地龙脊’,换而言之就是自然孕育的龙脉,其中蕴含的力量不可想象,而唐太宗便是要在其中开辟一片新天地,建设一个新的阴曹地府,绕开天庭与灵山。
他的确很有野心,先后在各地设佛寺、道观,命佛道两脉之人度化将死之人的亡魂,不使其消散,而是送入长江龙脉内,要在那里重新建立另一个朝廷,如此一来,唐太宗也可以总领阴阳两道,踏出超然一步。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后来因为种种原因,无数大战,长江龙脉内的阴曹地府被人封闭,就连妖王降世也没有打过那里的主意,但那其中也藏了唐太宗的秘密,凡是进入其中的有缘人,就可得到地府重宝与无数法宝道书,无穷好处。
也有人觉得,这与唐太宗在取经之前进入地府一日游的经历有关。
那场变故,说不得还是一场暗算与示威。
可惜历史就像是江水中砸进一颗石头,虽然短时间内溅起水花,但过后一定会平息,而无论砸不砸石头,江水都会一往无前。
有人顺天,有人逆天,有人补天。
历史的真相,不亲临现场,永远无法知道真正的情况是怎样的。
“大唐天可汗,果然气魄非同凡俗。”玄郎不禁称赞,生当为人主,死亦为冥皇;而一旁的妙音与赵普就没这么淡定了,他们好似想起了什么一般,皱着眉头,不断在记忆中搜寻着看到过的典籍。
好半响,两人终于有了收获。
“阴曹地府之事,陈抟前辈的收藏中也有许多记载,但是并不完全,往往都是一鳞半爪,我一时也没察觉到,不过可以知晓,牵扯很广,内里还有一些西游带回来的物件。”赵普摇了摇头,所知不多,也有些遗憾自己当初没有多多关注。
妙音揉着眉心,俏脸上带着一丝疑惑“其实这事还牵扯到佛门的一段往事,那就是禅宗六代祖师神秘失踪,导致传承断代的原因;以及自西天流传过来的大法·六神诀。”
原来中土禅宗自达摩禅师开创,传承二代慧可禅师,二代传三代僧璨禅师,三代传四代道信禅师,四代传五代弘忍禅师,五代传六代慧能禅师,本来就是这样一代代穿承,但是到了六祖慧能突然断绝,衣钵没有能传下来,于是自后来,禅宗便没有了第七祖。
据说,六祖慧能便是因为在长江阴府封闭破碎后前去寻找,想要借助残骸来开辟一处佛门净土,因此才神秘失踪,不少人怀疑是遭了暗害。
使者也不打扰,等到他们商讨完了方才出言“此事也不着急,半年内赶到长江便可,届时自会有朝廷的高手接引你们,在下还有要事在身,不便耽搁,便先行离去了。”
说着,他一礼告退,匆匆就出了易州城,要回去禀告。
而直到夕阳西下,三人才商讨出了个章程。
由精通佛法的玄郎与妙音前往长江阴府,赵普带着玄郎留下的万魂幡镇守易州城,在眼下这高手连陨的节点,已经足够了。